「我會救你。」繁雜的各類聲音中,少年的話語像山澗泉水輕輕流過她的身體,又似注入靈台的一點清明。
「我會救你。」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堅定,在翻湧的流水聲中,他的堅定反而有種不自量力的可笑。
阿瑤眼神渙散,神情卻浮現追憶與貪戀。她知道溺水的自己在心裡嘲笑他的天真,但是手腳卻像抓住浮木一樣攀附在他身上。
這個好心人如果因救她而死,她會很喜歡他。
此時她清醒地作為旁觀者,冷靜地審視自己的過去,溺水的她無疑是自私的,她希望恩人死去,以此證明他純粹的好心。
在被遺忘的過去里,她好像被關在吵鬧的箱子裡,每次相關的畫面出現,已經平淡的心總會躁動不安地跳動,這讓她抗拒再想起什麼。
後半夜阿瑤睡得安穩,湍急的河流一直在流淌,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年牢牢牽著她的手,他們順著河水漂流,頭頂是璀璨的星空。
阿瑤醒來時,無比確定夢中的他不是祁碩。
她在那人身邊,腦海中喧囂的聲音消失,她像是回到了嬰兒時期,擁有在母親懷中無憂無慮的寧靜平和。
這一切和她接觸到的祁碩完全不同。
夢中的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在祁碩描述的記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祁碩隱瞞了她的過去。
她有些迷茫。
今天她需要搬到祁碩的住處。
雖然祁碩大多數時間都在留在王姬身邊,但是他在國都有自己的房子,原本他希望阿瑤儘早搬過去的,但是王姬阻止了祁碩。
阿瑤猜測,王姬大約是將她當作人質,以此控制祁碩。
與他們在一起時,阿瑤總是放空自己,她像那些得了怪病的人,記憶里她見過這種人,他眼神空洞,反應遲鈍,男巫說是惡夢掠走了他的心臟。
她的這種狀態,逐漸讓王姬不似初見時那般忌憚她,他們偶爾不避諱她談論一些事情,有時阿瑤會聽到他們在爭執,這個時候他們瞥一眼她,便共同沉默下來。
阿瑤將洗臉的水潑到門前的地上,她抬頭望了一眼天色,這個時辰,想必祁碩在當差了,他會在午時過來,幫她搬運行李離開。
和祁碩在一起時,她只要等待就行。
但許是過多的被動,又或許是夢見的場景,讓她想要立即見到他。
秋風從衣領灌入,阿瑤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加快速度,仍然感到些許涼意。
如若不是刻意,她的活動區域和王姬不重合,她很少見到王姬。
但隔著一面分隔的牆壁,阿瑤聽到了隔壁王姬的聲音。阿瑤無聲地笑了一下,儘管王姬努力維持自己經營的形象,但她面對雍衡時的語氣偶爾有些敷衍。
王姬最近和雍衡走得近,雍衡不是傻子,知道她之前在各位兄弟之間的周旋,所以在得到她的選擇後,他不將這份選擇當作榮耀,反而想要斬斷王姬的退路。
阿瑤聽見雍衡信口拈來的甜言蜜語,在風中忍不住戰慄了一下。
雍衡最近來訪得頻繁,雍殊則許久沒有聽見他的消息了。
祁碩正待在樹下,雍衡不喜他,他被雍衡驅趕到遠處,祁碩一邊靠著樹幹假寐,一邊思考假王姬的意圖。
雖然有許多人覺得她拋棄雍殊選擇雍衡是個錯誤的決定,但這些只是對比兩位公子的才能得出的。如果再對比國君的偏向,那麼雍衡是最有希望繼承君位的人。
雍衡是國君最寵愛的姬妾生的孩子,又出生在雍國局勢逐漸穩定的時候,他在國君的期待中出生,國君少時顛沛流離的遺憾全都彌補在他身上。
她以為拿捏了雍衡,就能穩坐高位。
祁碩心中冷嘲,在幫她處理了那名阿粟的婢女後,他對她的身份有了更多了解。一個身上帶著奴隸標記的女奴,即使她身後有著其他人的支持,但是要揭穿她太容易了。
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祁碩睜開眼,待看到阿瑤燦若春花的臉龐時,眼中的警惕如潮水退去,他笑了起來,臉頰兩側浮現酒窩。
「祁碩。」阿瑤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身上陰鬱的氣質正在隨時間減弱,他收起了不甘,蟄伏成平和耐心的模樣。
這是薇姬最喜歡的性格,在觀察了她許多年後,祁碩發現被她留在身邊的人都有共同的特點。
果不其然,她看到他露出柔軟的笑容後,神情一怔,隨即她的嘴角上揚。
過去的她生機勃勃,但是對待任何人總帶著高不可攀的輕蔑,現在她所有尖利的性格都消失,只留下從前偶爾的心軟。
阿瑤眸光微微晃動,她垂下眼帘,睫羽在眼下覆了一層陰影。
男子的手掌寬大溫暖,輕易便能將她的一邊臉頰托在手中。阿瑤睜了睜眼,看見祁碩痴迷的目光,他對她的喜歡總是濃烈得讓她感到奇怪,還有抗拒。
她輕輕歪下頭,卻是將臉頰貼近他原本只敢虛虛托著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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