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幼青在阿錦的臥房內待到了第二日天明,她還在睡著,聽見有人敲了門,「阿錦姑娘,您的粥已經備好了,今日您要的藥材沒有了,明日一定給您準備好。」
穆幼青迷迷糊糊睜了眼,聽到清粥兩字,就精神了,她起身用盆架上的水簡單洗了臉,戴上了面紗,開門出來就見桌子上只放著一碗白粥。
阿錦每天早上就喝一碗白粥?這待遇也太差了。
這麼想著,用勺在碗裡攪了攪,竟翻出許多蝦蟹肉,她趁沒人注意,掀開面紗快速乾飯,吃的差不多時,見一位妝容艷麗,穿紅戴綠的老嫗從畫舫外疾行而來。
那老嫗直衝畫舫對窗的牆壁而去,「哎呦!!」她手中捏著塊藕粉色帕子,顫顫巍巍指著牆壁上的畫哀怨道:「這可是畫舫主的寶貝啊,千叮嚀萬囑咐若是損壞了一點,便要了我的命,這間畫舫來的都是貴客,這些公子老爺向來知禮數,怎會將這畫損成這樣啊。」
老歐「噗通」跪坐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周圍幾個小婢女嚇得低頭靜立,誰都不敢發聲。
一幅畫而已,怎麼值一條人命?
穆幼青抬頭望向那副破碎的畫。
畫的正中央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子,男子身著朝服,一派正氣,他左手抱著啼哭的嬰兒,右手緊勒韁繩,坐下駿馬嘶吼著懸空前蹄,蹄下跪著一位衣著襤褸的女子,那女子頭髮凌亂,背脊卻直挺,正抬頭望著那騎馬之人。
穆幼青看得出神,好似能從畫裡瞧出一段淒涼愛情來。
被老嫗哭聲拉回神後,她才觀察到此畫的確精妙,畫功色彩都數上乘,就算是她執筆,也只能抵得過此畫的七分。只是此時的畫似被尖銳之物毀壞過,劃痕將畫割裂成好幾快,角落還沾著不少油脂湯汁。
實在是可惜。
穆幼青聽那哭喊聽得難受,又覺得那老嫗若是因為一幅畫丟了性命,未免太冤了,她起身至老嫗身前,
「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或許可以幫忙。」
老嫗哭喪著臉轉過身,淚水糊了濃麗妝容,她並沒把穆幼青放在眼裡,只粗略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問說「你是誰。」
「牡丹姑姑,這位是阿錦姑娘。」站在一旁看著機靈的小婢女出聲回應,她每日給阿錦送飯食,知道阿錦性格怪異,整日不說三句話,這會兒便替「阿錦」答了。
牡丹聽到「阿錦」兩字,眯起了眼,想了想忽地露出厭惡的眼神,呸了一口說:「你這個小賤......妮子,能幫什麼忙。」
牡丹是落羊鎮名樓「滿春樓」的老鴇,而這江岸的所有畫舫都屬於滿春樓,她記得當初這個一襲紅衣的阿錦是畫舫主人派人送來的,阿錦仗著背後靠山便目中無人,毫不把牡丹放在眼裡,本想給阿錦指派些髒活,可畫舫主人卻說阿錦只需撫琴,還派了幾個壯碩的漢子守著,不知道是在防阿錦,還是在防牡丹。
而此間畫舫,來的都是達官貴人,他們愛慕阿錦,欣賞阿錦,不用出什麼錢,就能在這呆一整天。
他們押的是權力。
阿錦一人奏樂整日,但不露面,就躲在那紗簾之後,牡丹沒有見過阿錦的臉,漸漸地,幾乎連阿錦這個人都快忘了。
穆幼青看出牡丹對「阿錦」的不善,但又想給「阿錦」立個善良能幹的人設,於是說了句,「我能將這幅畫照著畫一幅出來。」
牡丹哭極反笑,扯出滿臉褶子,對穆幼青俾倪而視,「你以為你是宮中御用畫師呢?這可是出自名家之手,你一個青樓小女子,拿過筆嗎摸過紙嗎,那作畫啊與持槍一樣,都是男人幹的事,你說這大話要臉不要。」
畫畫怎麼就成了男人才能幹的事了?
穆幼青心中本就不大痛快,現在又被激了這麼一下,她是畫不出也必須畫了。
穆幼青走到畫前,摸了摸陳舊的紙張,陰陽說道:「我要是真畫不出來,姑姑只好找畫舫主人認錯赴死,但倘若我真畫出來了,姑姑就能撿條老命回來,姑姑權衡一下?」
牡丹聞言,倏然收了笑,穆幼青話中譏諷她全然不顧,只站起來用手帕擦了擦臉,拉過穆幼青的手臂,附耳說:「你若當真能畫的出來,我便給你滿春樓最大的牌兒。」
穆幼青不太清楚她說的是什麼,但聽這意思就是給「阿錦」升職,這自然是好事,算是又還了百里遇一個人情,她便應下了。
畫這樣的大作是個複雜的工程,牡丹按照穆幼青的要求,跑遍整個落羊鎮,才買到合適的紙筆,還騰出了滿春樓最安靜舒適的房間給穆幼青,穆幼青正坐在房內調製顏料。
她觀察著地上那副舊畫,想著若是能畫出個八分像,或許也能矇混過關,畢竟像牡丹這樣對畫作一竅不通的人是看不出細微差別的。
但她每每要落筆,就會有人來敲門,不待她應聲,就把門開了。
都是滿春樓的姑娘。
自從阿錦被送來,她們就瞧不慣阿錦囂張又冷漠的樣子,阿錦表現的像是始終與她們不是一類人,她高高在上,從來沒同姑娘們說話過,也不曾一起玩鬧,越是這樣,姑娘們反而越加瞧不起阿錦,認為阿錦在她們這一行里,屬於「毫無本事」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50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