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充滿詩意的殘酷，而在殘酷中又夾雜著愛。」綺娜補充道。

米拉側頭看向坐在副駕駛的綺娜，他不知道這些都是綺娜從哪裡聽來的，但綺娜似乎真的了解李。

李的設計就是這麼莫名其妙且和諧，有時候會非常暴力，但暴力的背後是「麥昆給女人一身盔甲」。

「很有趣的想法。」米拉想說綺娜理解很深刻，但又想聽聽她接下來會怎麼說，所以話到嘴邊又換成了近乎誇讚和鼓勵的話語。

「我在網上看到他的家庭並不完美，所以他會想要保護家庭中的女性成員，尤其是他的媽媽，因為媽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所以在他的衣服中，會有一種幾乎誇張的攻擊性。

他可能不知道要如何『保護』她們，所以只能以這種不被理解的具有攻擊性的樣貌給她們創造一個安全地帶。

包括《開膛手傑克跟蹤的女人們》系列和《高原暴行》系列，那些被殺害無法還手的人們被他記得，他還要讓所有人都回憶起隱藏在故事背後的事故，這本就是一種愛。」

米拉承認，她對綺娜的了解有點太少了，當然也震驚於綺娜為什麼會在高中還沒畢業的年紀說出這樣的話。

她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樣，在所有人都在討論他們的品牌如何黑暗、如何痛苦的時候，綺娜卻說自己感受到了愛意，儘管這種愛意非常粗糙，甚至可能不討喜，但她依舊能感受得到。

這讓米拉想到了李胳膊上的紋身：愛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要用心感受。

如果李真的不想表達「愛」這個元素，那麼他不必將這麼長的話紋在身上。

沒過多久，綺娜就跟著米拉到了工作室，而當她看到這件獨屬於她的衣服的時候，一種強烈的情感正從衣服上散發出來，她感覺到衣服的製作者對她的讚美。

白色的裙裝布滿了各種顏色的寶石，連結在每一個寶石之間的金線是真實的金屬，左右一一對應的寶石顏色讓拜占庭風格的對稱主義和裝飾主義更加明顯。

袖口懸掛著金屬的流蘇，胸口用不同材質的布料拼接，從視覺效果上做出了只有在金屬上常見的凹雕形態。

如果沒有人說，綺娜真的會以為這是一件高級定製，可事實是這只是一件高級成衣。

麥昆對衣服的愛，和對衣服未來主人的愛鑽入綺娜的腦海，她想，她大概知道要怎麼表現這件衣服了。

麥昆想要感謝陌路時候依舊能溫柔待人的綺娜所以做了這件衣服，而綺娜小心翼翼地接受並珍藏它。

這就是綺娜要做的事情。

這次的秀並沒有大操大辦，只有幾個比較權威的時裝評論家、時尚編輯和親近的人參加，綺娜是所有到場的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成為她的「朋友」的人。

相比其他秀場觀眾們對大秀的期待，這一次亞歷山大麥昆的秀場卻安靜異常，每個人都等待著看完天才的遺作，權當做是送這位天才最後一程。

模特們大多是那些編輯們的老熟人，而綺娜卻是最獨特的那一個，她是一個新面孔，從來沒有在秀場上出現過，甚至相比其他模特還有點胖。

不過麥昆本來就是這樣，他甚至為雙腿缺失的人製造了一雙鵰花假腿讓其走秀，所以讓一個臉上有點肉的年輕女孩來走這麼重要的一場秀也沒什麼大不了。

幾乎沒有人知道綺娜的來歷，他們只能看到釘滿彩色寶石和金色絲線的衣服貼合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甚至像是衣服配合人，而不是人配合衣服。

綺娜的每一步都很穩，這是她多年習得的經驗和技能，腳抬起之後穩穩落地，那些時尚編輯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個年輕的小女孩身上嗅到了如同大地之母一般強大的力量。

那些釘在衣服上的寶石和金線只用肉眼看就能知道很重，但卻並沒有一絲壓抑感。

有人認出了穿著這身衣服的是幾個月前在《時裝》里穿著香檳色裙裝的女孩，但只幾個月不見，她身上便出現了如此穩重的氣場。

平庸的模特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是一套走法，並非他們不想展現自己的魅力，只是沒有實力。

優秀的模特會根據自己的衣服改變走法，一切都以呈現服裝為目標。

遊刃有餘的人才能擁有這種隨意轉變的勇氣。

而到綺娜這裡，不是展現自我，也不是凸顯服飾，在她身上，自我和服飾本就是融合在一起的。

這件衣服似乎是因為綺娜存在而存在，而綺娜則是為了能夠讓寄存在衣服上的創作者的靈魂能夠繼續存在而在T台上前行。

模特與衣服相依相存，相輔相成。

這不是時裝評論員們用理性的、文字的方式做出精緻的點評就能描述的，這是一種感覺，甚至不能去理解，只能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