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實在不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韋蕎先退一步,「你先去洗澡,我等你。」
岑璋還在情緒高點,由著性子來,不管不顧,「談到許立帷你就要走?」
「不談許立帷我也要走。」
岑璋不肯放人,還想說什麼,韋蕎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走是為了誰啊?剛才聽見你咳嗽,我才急著要下樓給你煮生薑茶。你真感冒了怎麼辦,今盞國際銀行那麼多事壓在你身上,你不管了?」
「……」
岑璋很好哄,再加一個虎摸,好哄的程度還能往上漲漲。
韋蕎將他往浴池推,「去吧,等下我來找你。」
岑璋不情不願地,到底沒再反對。
韋蕎在廚房忙了半小時,將一壺生薑茶煮得很到位。
岑璋身體不錯,偶爾生病,吃藥就是個大問題。他是寧願扛著難受也不想吃藥的人,在醫生眼裡,岑璋是配合度最低的那類病人。在明度公館當家庭醫生不是一件好差事,如果不是岑璋開的年薪接近天價,恐怕沒有醫生願意接手他這樣的隱患。
韋蕎煮好生薑茶,站在中島台旁,等它涼一會兒。
她不喜歡看見岑璋生病,偶爾感冒咳嗽,也不行。岑璋在她心裡就該永遠熱烈,一往無前。儘管她知道生病吃藥是多么正常的事,可是放在岑璋身上,她還是不行。她沒有家人,是岑璋,讓她有了「家」。岑璋在,家在,其實她比自己以為的更愛岑璋。
韋蕎正想著心事,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人,岑璋抬手往她腰間一摟,出其不意從身後吻她。韋蕎一時不察,下意識轉身,就這樣落入他的懷抱。岑璋剛洗完澡,頭髮還半濕著,可見是胡亂擦了一通就跑出來找她。
他順勢加深了這個吻,韋蕎沒有拒絕。她看得出來,今晚岑璋失了冷靜,深吻又洶又急,像極了小孩子被搶走了喜歡的人,拼命拉住她的手搖頭不讓她走。
愛情是一門失傳的學問,她一直以為,只有她沒有學會,原來,他也沒有。韋蕎心裡一軟,抬手摟住他的頸項。一抹清淺笑容浮現唇角,溫柔了愛情。
「許立帷說你幼稚,真是沒有說錯。」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輕吻。
很溫柔的吻,蜻蜓點水。她沒有離開,長久地停留在他唇間。岑璋身上有馥郁香根草的氣息,這是他習慣用的後調。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離開兩年,怎樣都沒有忘掉這個氣息。現在她才明白,她根本沒有忘記岑璋,她只是害怕承認。她知道,一旦承認忘不掉,她就拿愛情沒有辦法了。
「三年前,確實發生了一些事,但我並不想告訴你。」
「韋蕎——」
「事情過去了就好,再提起,沒有意義。」
岑璋低頭,「你有許立帷幫你渡過那些不好的事,就夠了,是嗎?」
「不。」
她笑了下,有無限灑脫,「是因為,在喜歡的人面前,每個人都會想讓自己完美一點,我不是例外。」
岑璋聽了,抬眼看她。
韋蕎摟緊了他一點,無聲鼓勵。
「許立帷是不婚主義者,他不信有人可以令他的人生快樂起來,所以他從來沒有等過這樣一個人。可是我和他不同,我始終期待,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令我可以和所有正常家庭的女性一樣,好好愛一個人、好好被一個人愛。後來,這個人真的出現了,就是你。岑璋,這就是你對我的意義。」
如果沒有岑璋,大抵她的愛情會很苦。
現代人,直來直往,效率至上,連愛情也未能倖免。看相貌,擺條件,今天認識,明天結婚,恨不得後天就分手。愛情猶如快餐漢堡,成為工業時代最後一件速食品,迅速咬一口,迅速吞下,迅速丟掉,然後再找下一個。老人說,愛情不能這樣弄的,愛情這樣弄遲早要弄壞的。可是現代人說,精緻利己的時代,愛情的重要性還不如漢堡,愛情連肚子都填不飽,愛情算老幾?
韋蕎很怕遇上這樣的現代人。
她是很古老的那類人。唐詩宋詞,多少句都在寫愛情,沒有一句寫的是「我愛你」。韋蕎喜歡的愛情就是這般古老的模樣。
二十歲,初識岑璋,她猶豫過。世家子弟,將愛情視為遊戲,要征服,還要占有。初次聽聞「岑璋」之名,她將他視為那類人,甚至,將他想得更不堪。今盞國際銀行的未來主事人,岑璋是頂級名門。
「岑璋,我對婚姻,其實沒有很多信心。」
多奇怪,五年婚姻,劍拔弩張,她豎起全部防備,對丈夫越來越冷淡。分開兩年,反而得了平靜,願意同他講心事。
大抵最重要的東西,都是要失去一次才好的。小孩子牽氣球,弄丟了一隻,翻山遍野去找回來,那弄丟的舊氣球比父母新買的氣球都要好。
她和岑璋,就是如此。
「離開你的兩年,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合適的婚姻是什麼樣子的,但我知道不合適的婚姻總會走散。所以當初,我沒有想過要回來。」
岑璋聲音啞下來:「韋蕎,不可以。」
當年,是他不好。
他太急了,以為夫妻恩愛、生兒育女,會像五千年綿延而下的大江大河,水到渠成。他沒有想過,社會、經濟、文化,如同江河奔流,洶湧萬千,人類裹挾其中,早已孕育出新的生存法則。舊日體系不適合新生時代,兩人被急流捲入,一場災難,兇險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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