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拿出小刀撬開番茄蔬菜湯的罐頭,把白榆拉起身:「你就是你,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無關命運。」
「來,先喝點湯,暖暖胃。」
鐵質罐頭的金屬邊緣還在冒著熱氣,酸酸甜甜的汁水和著番茄、土豆和包心菜的碎塊滑入口腔,白榆咽了兩口下肚,沒由來的,眼眶有點泛紅。
他盯著手中的罐頭,把埋在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今天早上,如果沒有查出破壞者,你真得會把他們五人全部殺掉麼?」
陸征自己也撬開一罐,淡笑道:「你覺得呢?在你看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榆謹慎地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生在這個時代,有很多無可奈何。」陸征仰頭喝了一口,「人類在造物面前是如此渺小,我們無法倒流時光,無法拯救世界,甚至都難以守護所愛之人,在很多事情面前都無能無力。」
白榆靜靜地聽著,有點詫異於一向冷靜自持、堅定強大的陸征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他在火光下向偏過頭來,深灰色的眼瞳中帶著閃爍的微光:「人類雖渺小,卻是竭盡全力的遠望者。」
「有一句話,我始終銘記於心。」
「這世上,有兩樣東西值得我們仰望終生:我們頭頂浩瀚燦爛的星空,和我們內心的道德準則。」 (引用標註1)
第23章
「白榆是星星的意思,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陸征將手中的枝椏丟到一邊,正面轉向他。
篝火越燃越旺,木頭與澱粉類食物混合燃燒釋放出溫暖而獨特的香氣。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白榆隔著火光望向陸征,久違的,從心底深處浮出一絲暖意。
「不記得了。」他這話說得釋然,「剛失去記憶的時候,我曾很努力去想起,靠著零碎的夢境和揣測,一點點試圖拼湊。可是後來,我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
「我被困在研究所兩年,每天從睜眼開始就是各種試驗,那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捱過今天。根本沒有過去,也看不到未來。」
「那現在呢?」陸征輕聲道。
「什麼現在?」白榆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罐頭,一抹嘴,抬頭正對上陸征投來的視線。
陸征就算是隨意坐著,脊背也挺得筆直,他眼睫微垂,卻掩飾不住眼底明明滅滅的光,像星河璀璨的夜色,流轉著光華。
驟然被這灼熱的目光燙傷,白榆低下頭含糊道:「現在,我既想記起,又想忘記。」
「陸征…」,他的聲音很低:「我說如果,是如果,我曾經真的是12區軍部特勤組的一員。我來到13區,也許純屬意外,也許是有意為之。到那個時候,你想怎麼辦?」
這是白榆壓在心底的疑問,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貿然問出來,但不知為什麼,就是想親耳聽到陸征的回答。無關立場,無論真假。
陸征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啞然失笑:「你一沒有竊取軍方核心機密,二沒有威脅13區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我難道還會隨便羅織一個罪名把你抓起來?」
「好了」,他起身抻了抻筋骨,深吸一口氣,語氣嚴肅起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記起了全部,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空曠的山頂上,寒風在四周呼嘯盤旋,他忽然鼻尖發酸,蜷起身體把頭埋進了膝蓋。
兩年以來沒日沒夜的反覆實驗,他早就習慣了忍受孤獨與疼痛,除了強烈刺激造成的生理性淚水,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就像一根繃緊到極致的神經,熬過千難萬險、熬過錐心蝕骨,卻在觸碰到光和溫暖的剎那,嘣地一下斷了。
在荒野的星空下,他感受到了風的溫柔。
一條薄薄的毯子從身後覆了上來,旋即他整個身體被陸征緊緊圈住。一開始,白榆只是小聲哽咽,強忍著淚水不至於讓自己太過難堪,可漸漸的,在那股雪松與海洋信息素交織的氣息里,還是不可抑制地淪陷了。
他就像一頭傷痕累累的小獸,把自己蜷地很緊很緊。身後的懷抱是如此溫暖,令人安心,跳動的心臟隔著厚厚的衣服依然清晰有力,一聲一聲震得耳膜轟然鼓盪。
陸征耐心地掰開他縮成一團的身體,將他的臉扳過來,摁進自己的肩窩。他一手抱著白榆的後背,一手撫在他腦後。
經年的孤獨、傷痛如決堤一般發泄出來,白榆喉間酸澀難當,伏在陸征的肩頭,淚水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陸征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就這麼用力地抱著白榆,低頭吻了他的頭髮。
這一吻極輕,如蜻蜓點水,又溫柔虔誠,讓白榆渾身一顫。
他慌張地抬起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如星火流螢,帶著溫柔的情意和隱忍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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