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大伯調動還得牽連你啊?」喬勻星又道。
陳家幾個叔伯個性迥然各有所長,政商學之路被上一輩安排得明明白白。陳寧霄父親在家裡排行最小,繼承祖輩實業,陳家大伯則走了政路。喬勻星認識的二代不少,有的比陳寧霄背景還敏感,但個個混不吝,晚上不是跑車炸街就是玩地下賽車,像他這樣的低調自覺的再找不出第二個。
陳寧霄瞥他一眼,仿佛懶得回他這弱智問題,輕踩剎車,將車在紅燈的斑馬線前緩速停了下來。
他今天開車有夠體貼。
「也是,一家人分什麼內外。」喬勻星還在剛剛的話題,「話說你大伯這一步一調,下一屆就往部——」
自後視鏡里抬起的那一眼是如此幾不可察,但少薇感覺到了,不知為何,皮膚上感到一陣冷氣。
陳寧霄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點了兩下,接著直接打斷了喬勻星,問:「暑假什麼安排?」
這才四月份,哪來的暑假?喬勻星當即埋汰了回去:「老子還沒從寒假緩過神兒來呢,這就暑假了?」
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稀鬆平常的領域。
透過後視鏡,少薇微微抬眼,看向陳寧霄映在當中的半張臉。
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青年,做事卻是意外地不動聲色、四平八穩。
開了至多十幾分鐘車子便停下了,喬勻星還有下半場,先行下車。他一走,車廂里靜到顯得空。
陳寧霄只手扶著方向盤,半回眸乜一眼:「坐前面來?」
少薇心跳一停,不自覺抓緊了書包,沒動彈。
「怎麼,想當我領導啊?」他似笑非笑一句。
雖然沒懂,但少薇知道別讓他再請第二次,遂懂事地下車,拉車門,坐上前座。直到很久之後實習了才知道,她在后座坐的那個位子是老闆位。
也許是車裡太安靜了,陳寧霄按下了電台,一道溫柔的女聲流淌出來,接著他撥開中控,翻出一支煙。動作到這一刻停住了,他像是剛察覺到少薇在場的樣子,白皙指節一彎,將那支未燃的煙扣進了掌心,說:「地址。」
鬼使神差的,少薇報了頤慶大學的地址。
頤慶大學排名985前列,但對於頤慶本地人卻沒有很多分數優待,考這裡是十二中實驗班學生的事,少薇知道自己沒戲——她實在、實在沒有很多時間用來學習。
陳寧霄微挑眉,問的問題跟喬勻星一樣:「哪個學院?」
一回生二回熟,少薇這回底氣足很多:「文學院。」
過了半天沒聽見下文,少薇將一句話反覆醞釀,末了,終於像是不經意地、細如蚊蚋地問:「你呢?」
「我啊……」
陳寧霄勾起唇角哼笑一息,散漫地回:「學渣一個。」
少薇也跟著彎了彎唇角,識趣地沒再問下去。
陳寧霄在打發她,用不含任何信息量的隻言片語。窮人孩子早當家,她雖然只有十六歲,但已看得懂眼色。
車順著導航往前開,車廂里只剩了電台聲。
「『我只要一朵玫瑰花,』夜鶯大聲喊道,『一朵紅玫瑰就可以了!」
主持人的聲音溫柔低醇,將一字一句都醞釀得很動人。
少薇微微側眸,看向扶著方向盤的陳寧霄。
他居然會聽童話。
一整個故事講完,快速路入閘口已被遠遠甩在身後。濃郁的夜中,燈光星點,是兩側田野上酣臥的村莊,除此之外便再無光線了,只有在反方向匯車時,遠光燈越過綠化帶,安靜而短暫地照亮了陳寧霄的眉眼。
掩卷聲窸窣,似在按摩大腦皮層,主持人說結束語:「好了,以上就是本期節目為大家帶來的《夜鶯與玫瑰》,夜已深,FM103.5,每晚十點,用童話向你道晚安,我們明天再見。」
節目下播,陳寧霄沒再換台,也沒有關掉,任由雪花聲沙沙響著。
進了頤慶大學,車子徑直開到了一片園區底下。少薇不明所以,直到咔的一聲,陳寧霄解鎖了車門,淡道:「到了,桃園。你們文學院女生不都住這裡?」
差點露餡!少薇頭皮一緊,忙抱書包推門。忙中出錯,一聲不太吉利的動靜響起,是車門磕到了花壇的水泥邊。路燈下,那兩道白痕醜陋而矚目。少薇只覺得渾身冒汗,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一疊聲道「對不起」。
頓了頓:「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吧……補漆多少錢我轉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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