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和吐了口氣,把秦錚腦袋裡趕了出去。明晚之後,死了,那邊算了;能生,他便立刻離開覓情谷秘境。從此之後,天高地廣,物我兩忘。秦錚今日的冷臉與不快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打算也沒興趣知道。
宋清和是寅時睜眼開始換喜服的。
窗外天色昏暗,幾盞掛在檐下的紅燈籠,搖曳著微弱的光,投下斑駁的影子。院子裡的人都醒了,風吹來細碎的活動聲和低語。
宋清和起身,指尖觸到喜服時,不由得停頓了一瞬。那寬大的紅色喜服質地柔滑,緞面上繡著金線龍鳳,華麗得刺目。這衣服被弄髒過,但宋清和妙手回春,也救了回來。
宋清和再檢查遍,才穿上了衣服,又給自己折騰著帶上了發冠。夜中黑暗,宋清和點了燈,但總覺得看不清楚自己的臉。他想了想,掏出張發光符貼在衣服內里,讓自己周身發出柔和的光芒來。水鏡符里他的臉色和往日不太一樣,頭髮束起後,那柔和清麗臉陡然變得冷峻,圓形的雙眼也透出些鋒芒畢露來。
雖然在宋清和心裡,這婚禮只是為了設計殺了陶仲文,但這畢竟是天符閣與合歡宗兩宗之好,更兼有陶仲文的人在旁邊盯著,因而這婚禮不算大辦,但該有的儀式,一個都沒有少。
宋清和從窗口探出頭去看了一眼,楚明筠的屋子亮著,應該也醒了,也在穿那婚服罷。
在親迎之前,宋清和還要行醮戒之禮。宋清和無父無母,便由司徒雲山和顧霽光代行。宋清和穿著喜服,跪在堂下,聽著司徒雲山從三清到諸天神仙都問候感謝了一遍,然後歷數合歡宗近年來之發展,再到宋清和成親結契為人道侶之後該做哪些不該做哪些。聽得宋清和又有點尷尬,又有點煩,又多少帶點感動。
想來楚明筠那邊也差不多吧。宋清和心裡想。不知道楚修元會說什麼?從楚天師草創天符閣開始嗎?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不過,楚明筠好像多了道禮儀,他還要祭酒啐酒。
好像還沒見過這人吃酒的的樣子。宋清和想著,居然露出個笑來。
宋清和醮戒之後,便在房間裡等楚明筠來親迎。屋外依舊亂鬨鬨的,腳步聲、笑聲、低語聲混雜在一起,像是一個混亂的漩渦,把整個院子裹得密不透風。宋清和坐在椅子上,覺得頭疼得厲害。
合歡宗設宴招待前來觀禮的親友。宋清和在人群中看了兩圈,找到了圍著袁雲慈的炎光真人,心情才稍微放鬆一點。
親迎本要從天符閣出發,到合歡宗迎接。可惜眾人寄居太素洞府之中,而洞府里小院著實不大,兩人居住的房間相距不過十幾步,實在沒什麼好迎接的。於是,楚明筠要帶著人,帶著鹵簿、車駱和禮物繞著太素洞府走一圈。
宋清和在屋子裡,聽著楚明筠帶著人吹拉彈唱地走了,才覺得院子裡稍微安靜了一會。
宋清和吃了點東西,空蕩蕩的胃被填滿,才覺得腔子不再有冷風亂竄。
過了會,楚明筠帶著人回來了,停在了院子外面。宋清和聽到司徒雲山祝告,無非是些今日徒弟成親師尊心中傷感之類的套話。而後有人開了門。宋清和站在房間裡,透過窗縫往外看。
天色已經大亮,宋清和一抬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楚明筠。他本便俊美無鑄,今日更是神采飛揚。他的眉眼間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那雙狹長的鳳眼微微挑起,唇角含笑,既溫和又倨傲。他的身形頎長挺拔,身上的喜服繡著金線鳳凰,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像是要振翅飛起。
他作了揖,入了門,拜了拜,獻上兩隻綁著紅綢的活雁。
宋清和的目光落在那兩隻雁身上,雁的翅膀輕輕拍動,腳上的紅綢跟著一顫一顫。
是江臨帶來那兩隻嗎?宋清和盯著案上的雁想。
雁性情忠貞,知冷知熱。獻上這大雁,是希冀矢志不渝,相伴終身。宋清和的目光緩緩從案上的雁移到楚明筠的臉上。
相伴終生?
誰能和誰相伴終身?宋清和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終身何其之長?元嬰修士的命數遠非百年,難道真要相伴數百年嗎?若是化神,足有千年時間,任他痴愛妒恨,最終也都付流水。
今世修士的命數,論飛升太短,論相守終身……太長。
楚明筠對著司徒雲山作揖,聲音低沉而清朗:「奉母命迎娶合歡宗弟子宋清和靜微道君,請允婚事。」
司徒雲山微微點頭:「願從命。」
楚明筠再拜,行禮如儀,隨即轉身離開院子。他的背影筆直,紅色的喜服在風中微微揚起。
「走了,你家道侶來接你了。」旁邊的蕭清煜忍不住推了推宋清和,感嘆道,「真讓你小子撿漏了。」
宋清和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淡,接著嘆了口氣,離開了窗邊。他心裡盤算著,今晚便要動手了。按理說,蕭清煜這種修為不高、幫不上忙的人,早該打發得遠遠的,但為了不驚動陶仲文,他們始終沒有開口提及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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