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本就與莊貴妃三分相似的臉在自己面前哭訴,崇玄宗越發狠不下心,將人扶起,正要細問,旁邊的妃子扯回他的手道:「打入冷宮本就是自生自滅的意思,陛下何必為了那毒婦......」
一聲驚呼,妃子被推倒在地,崇玄宗彎身將言霽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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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母妃得了診治,父皇握著母妃的手,在她的床榻前坐到天明才走。
只需一夜,宮裡的動靜便傳到諸位大臣耳中,朝堂上,斥責「妖妃誤國」的奏摺如雪花般往上遞,這次連言霽也受到牽連,說他畢竟流著外族人的血脈,總是個禍端。
前朝如何,言霽並不關心,他守著那爐小小的藥壺扇著火,不顧嬤嬤在外面對著他這扇門破口大罵,說他壞了冷宮裡的規矩。想起昨日嬤嬤對著崇玄宗誠惶誠恐的模樣,言霽冷漠地想,規矩,什麼是規矩呢,位高權重就是規矩。
端著熬好的藥出了門,言霽依然對胖嬤嬤笑得乖巧,低聲下氣地認錯。
但雖破例得到太醫照料,母妃的病情也只是稍有緩解,並沒徹底痊癒,只是比起曾經,衰敗下去的速度慢上了些。
言霽清楚枯萎的花朵總有凋零的那天,他竭盡全力,也只能讓那一天晚一點到來。
後頭那些日子,姒遙不曾理過言霽,言霽當她怨自己將父皇帶來,很乾脆地哄著她承認錯誤,可哪怕如此,姒遙也未曾動搖過,不斷將他往外推。
她若是能下得了床,就會整日地坐在窗邊看日出日落,就像曾經在未央宮,她看著那座樓上的燈籠一樣的神情。
但是冷宮裡望不見那座樓,就像遠嫁而來的公主,再也回不到故國。
可故國的人,卻來找她了。
「你還要待在這裡多久,他既已將你送到冷宮來,就是讓你尋著機會逃走,哪知你如此......」激烈爭執的聲音頓了下,漸低淯噏下來,「我帶你走,我們回國。」
言霽抱著剛晾乾的衣服止步在門外,低著頭額發落了下來,遮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何必冒險來此一趟,你走吧,我們都知道,如今我不過是一枚廢子,再也回不去了。」是母妃的聲音,清冷輕柔。
「再待在這種地方,你會死的!」
「可我若走,大崇便有了跟柔然開戰的機會,反正我如今已是半個死人,臨死前,別再讓我牽連更多的人了。」這句話滿是痛苦哀求,壓抑在嗓音下,在出聲時方才泄露。
姒遙閉著眼,落下一滴淚:「當初選擇嫁來大崇,我便知曉,哪怕不去縛住我的手足,賜我翱翔天空的翅膀,我也逃不出半分。」
屋內是長久難掩的沉默,那人聲音啞澀地問:「我能為你做什麼?」
又是一陣無言,那一刻姒遙想起受自己所累的孩子,想起故國的落日萬丈金光,最終咽下那個名字,道:「你早日回國吧。」
冷宮的嬤嬤突然在不遠處罵罵咧咧,質問是誰將她種在牆下的菜給踩壞了幾棵,屋內的交談也隨之一頓,嬤嬤看到站在屋子外的言霽,罵了聲「小雜役是不是你存心報復」,說著就要過來。
言霽怕她發現屋內的人,趕緊抱著衣服跑過去,不諳世事般睜著那雙澄澈清明的大眼睛道:「嬤嬤,我剛收完衣服回來,這是怎麼了,菜怎麼被踩壞了。」
望著被毀壞的菜地,他露出很是心疼可惜的模樣,騰出一隻手去拉嬤嬤的手,仰頭望著她道:「浣衣局的姐姐今日給了我糖酥,我去給你拿,嬤嬤別生氣了好嗎?」
胖嬤嬤臉色緩和了些,當是自己冤枉了人,但也並無愧疚,她根本看不上小孩子的吃食,便又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外面安靜後,那扇緊閉的房門這才被打開,一個身著艷艷紅衣的少年從裡面出來,衣袍被開門時灌入的風吹得飛揚,那雙殊麗的眼眸落在灰撲撲的言霽身上,微微凝滯了下。
他走出來,蹲下身平視著言霽,伸手揉了揉言霽蓬亂的頭頂,輕聲問道:「你就是霽兒嗎?」
少年模樣看起來也並沒多大,用的卻是長輩的語氣。
看了眼母妃,言霽乖巧地點了點頭。
紅衣少年很輕地說道:「你可以叫我風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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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霽十三歲生日那天,天空飄起了很大的雪,冷宮裡就連那些齊人高的荒草都枯萎了,整個冷宮被雪覆蓋著,一如既往得荒蕪。
一大早起來,言霽便拿著掃帚掃雪。
他不喜歡冬天,今年格外不喜,因為冬天一到,胖嬤嬤就會命令他第二天起來必須將昨夜覆蓋在過道的雪清掃掉,言霽必須天沒亮就爬起來,這樣才能在胖嬤嬤來時,完成這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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