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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地分析後,言霽問道:「你想利用朕,來試探顧弄潮身上的咒術,已經蔓延到哪個階段了?」

乞伏南盤笑了起來:「傳言果然不能盡信,陛下反倒是個聰明人。」

恰在此時,房門吱呀被推開,一個高大魁梧的胡人帶著一身水汽,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邊拍著身上的水珠,便對身後一同被換下同伴道:「又下雨,這大崇的天氣不是颳風下雪就是下雨,難怪這邊的人這般嬌弱。」

話剛說完,看見樓內的客人,康烏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面露敵意,在乞伏南盤玩味的目光下,才稍稍收斂,稟報外面的情況並無異常後,坐在壁火旁,眯了下兇狠的眼睛,問道:「怎麼把這小皇帝給抓到的?」

乞伏南盤撐著下頜,又是一笑:「陛下自行前來拜訪,怎可說得這麼野蠻。」

言霽不動聲色地掃過康烏子,收回視線繼續盯著顫動的燭火,外面果然下起了雨,雨水從屋檐如串線的珠簾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光聽動靜,也能猜想到外面的風有多大。

沒理會一直若有若無落在身上的視線,言霽繼續靜坐著,乞伏南盤似是覺得很有有趣,詢問道:「你不逃嗎?」

言霽抬眼看他:「該逃的,應該是你。」

乞伏南盤被這席話弄得笑出聲,卻沒反駁,斷斷續續又喝完一碗酒,這麼烈的酒,他喝了大半壺,臉上卻絲毫沒有醉意,整個人裹在雍華的貂毛里,燭光投射在他俊美邪氣的臉上,頭頂歪戴的鬼面具卻隱在照不見的黑暗。

言霽道:「朕在等人來救朕,你又在等什麼?」

乞伏南盤神秘地笑:「孤在等救你的人來。」

他雖然一直是笑著的,但言霽總覺得,這人沒一刻,是真心在笑,他的笑單純只是一種表達各種情緒的表情。

在夢境裡那本書所示的內容中,乞伏南盤也是一代梟雄,南征北戰,生生讓小小的柔然之國成為坐鎮北域的一方大國,其人頗有計謀,年少成王,但很可惜,最後成為那位神秘的穆王世子路上的墊腳石。

是以,關於乞伏南盤的描述並不多,但從僅有的欄位來看,他也是個能與顧弄潮爭鋒的風雲人物。

言霽不敢小覷這人,他有種直覺,自己平靜的生活,即將被打破。

子時過後,外面的雨聲越發急促,伴隨著轟隆的雷鳴,整個京城都靜謐無聲,陷入沉睡,而胡人全都握著冷兵,沒有一絲睡意,康烏子更是坐在角落裡,不錯眼地看著突然而至的少年皇帝,姿勢如暗地裡蓄勢待發,隨時會撲上去撕咬獵物脖頸的猛獸。

他在朝貢上受了大辱,不光憎恨贏他的侍衛,還連著憎恨起坐在高位漠然注視這一切的皇帝,或者說,他憎恨整個大崇。

甚至,柔然的每一個人都憎恨著大崇,如果不是大崇的先祖,中原本也該有柔然的一塊立足之地,但在大崇擴張版圖時,他們被迫遷往北疆,只能往溫差極大的草原移居,導致物資匱乏,此後再難以與迅速發展的大崇匹敵。

但惡劣的地理環境也讓柔然的子民體格膘壯,他們各個勤於鍛鍊,善騎射,勇猛無畏,遲早有一天,他們的鐵騎將踏破大崇境內。

更何況,如今的他們,擁有一位足智多謀、野心勃勃的君主。

乞伏南盤突然道:「貴妃娘娘如今的居所可還尚好?」

原本還稍能與之平和相處的言霽,在此時臉色徹底冷了下去:「不勞你費心。」

乞伏南盤恍若未聞般,自顧自道:「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雖然並不如預想那般成功,但所幸差得也不大,柔然的子民會永遠記住公主的功德。」

言霽胸口起伏了下,直直看著他:「朕想知道,她帶著白華咒到大崇來,可是自願。」

「自是自願的。」

「沒人能逼迫得了她,她雖溫柔,但也是最剛烈的。」

乞伏南盤那一刻的神色前所未有得柔和,「那年柔然戰敗於鎮國王手下,原本是要上交一名王子為質,送往大崇朝,是她不忍兄弟遭難,自請遠離故鄉前去和親。」

「王上,也就是上一任國君,我們的父王,將計就計,給她種下花咒......」乞伏南盤的目光投向遠方的雨夜,悠遠得如同陷入回憶中。

高高在上的國君俯視跪在地上請求的公主,那姿態並不像看自己的女兒,反倒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送去質子可保柔然二十年休養生息,嫁去公主卻只有十年之期,你該知道,孤會如何選擇。」

「請讓我代替弟弟前往大崇。」姒遙重重將頭磕了下去,「為此,我願種下白華,魅惑崇玄宗,為柔然打開通往中原的大門。」

國君看著自己越來越美麗的女兒,楚楚動人的面容,娉婷婀娜的身姿,或許上天賜予她無上的美貌,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讓她為柔然,更出色得完成任務。

穿上火紅嫁衣離開柔然的那天,百騎大馬追隨其後,無數子民夾道相送,他們嫁出的是他們最尊敬的公主,也是柔然最美麗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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