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弄潮握著言霽的手,輕聲道:「陛下自是躺我旁邊。」
言霽逐漸意識到顧弄潮的意思,顧弄潮是想,與他合葬?
「你問過我的意願了嗎?」言霽抿著嘴,冷下臉色,「想過文武百官會如何看待,史官會如何記載沒?」
顧弄潮並不在意的模樣:「本王爭了這麼久的權,自然可以讓他們統統閉嘴,也能讓陛下,就算不願,也不得不接受。」
確實,他的陵墓遭此改動,卻無一人知會他,連無影衛都能被瞞過,顧弄潮還真是手眼通天。
膝蓋好些了,言霽不想再多停留,徑直往外走,顧弄潮並沒有跟言霽一同,依然站在崇玄宗的陵墓前,望著那道袞龍袍消失在視野。
回到馬車上,發現坐墊上也放了一支藥膏,想必是木槿偷偷送上來的,言霽撩起簟卷,從四方窗口看見木槿正在跟護衛軍里的一名侍衛說話,站得隔了三步遠,臉上隱現紅暈,並一直將頭垂得很低。
言霽喊了聲:「木槿。」
聲音傳過去,木槿慌忙地抬頭看來,匆匆對那人說了句什麼,便朝輦轂這邊小跑著過來,抬起頭望向言霽:「陛下怎麼了?」
言霽揚了揚那支藥膏:「這是你放在裡面的嗎?」
木槿應道:「藥膏是奴婢找......護衛軍的人拿的,就是剛剛跟奴婢說話那人,奴婢提前試過,沒有問題,陛下先用著,等回了宮,奴婢再去請御醫來。」
「他就是你說的那位青梅竹馬的侍衛?」
言霽話題轉得太快,木槿下意識地點頭,點完反應過來被套了話,臉色更紅了些,囁嚅道:「他叫陳軒,不久前剛升職去了護衛軍。」
「這麼快又升職了,看來確實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言霽笑著調侃,「你是為了他,才爆發出那麼大的魄力,去反抗廖平的?」
女兒家秘而不宣的心事被戳破,木槿的臉越來越紅,羞躁地想要鑽進地縫裡。又聽言霽放低聲音,像是說悄悄話一樣問她,「你穿那件嫁衣給他看了沒?」
「沒、沒......」木槿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嫁衣是該、娶親那天,穿給對方看的吧,怎可越過了流程,若他最後無心,奴婢豈不是害得他,不好再娶旁人。」
「瞧著你機靈,怎麼在這事上反倒這般木訥?」言霽嫌棄得想即刻就把木槿嫁出去,意識到言霽又要提她的婚事,木槿先發制人:「陛下答應過奴婢,等陛下及冠,再說這個。」
言霽放下簟卷前,目光越過輦車邊的內侍,看向剛剛跟木槿說話那名男子,就算穿著一樣的輕鎧,也在眾人里顯得格外突出,腰杆筆直,臉上揚著燦爛的笑容,有種讓人一見就會心生好感的氣場。
御輦在夜幕降臨前往京中趕,言霽算著距離,途中藉口山路顛得他難受,讓輦車停下來一次,等輦轂再次出發,車廂里坐著的已經換人了。
言霽披著一件黑色斗篷,走過僻靜的深草,在路口的另一端,看到停放的轎子,以及兩名抬轎的黑衣人。
影九的安排一向十分妥當,前往金佛寺的那條路少有人至,清冷幽暉的月光下,轎子停在金佛寺門口,言霽以普通香客的身份朝守門的小沙彌借宿,小沙彌雙手合十,登記後領著他往廂房走。
言霽合衣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一直睜眼到深夜,待到寺廟內再無人走動,他坐起身,將門打開,那兩位黑衣人恭敬地低著頭,言霽叫他們不必跟著,便朝記憶中放置母妃骨灰的廟堂走去。
寺廟不像別的地方,會一直有守門人,所以此前言霽給母妃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開門的鑰匙只有言霽有。
他先是仔細檢查門鎖有沒有被動過,周圍是否有破入的痕跡,做完這些才開門進去。
隨著門扇被打開,月光一寸寸蔓進屋內,更裡面的地方依然隱藏在厚重的黑暗裡,言霽摸索到燭台的地方,拿起旁邊放置的火摺子,將燈點燃,屋內一剎間被暖黃的光暈籠罩。
堂屋正中,放著個木龕,前方立著言霽親自給母妃做的牌位。言霽先上了香火,又將銅錢紙燒上,翻出巾帕擦拭牌位上落的灰塵,未了,他打開木龕,小心翼翼地取出裝骨灰的罈子,仔細擦拭著。
屋內沒有坐的地方,言霽膝蓋疼,不能久跪,是以只能不敬地坐在蒲團上。他擦完骨灰瓮,突聽外面傳來響聲,起初他沒有留意,直到響聲接連響起,才放下手上的事,將骨灰放在案台上,起身拿起燭台往外去察看。
屋外什麼也沒有,正在言霽疑惑返回時,乍然聽見屋內響起一道刺耳的破碎聲,伴隨著受驚的貓叫聲,在靜謐的黑暗異常響亮。
言霽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隻炸毛的黑貓從他腳邊閃電般竄過,眨眼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燭光晃動,照亮屋內破碎一地的骨灰瓮,瓷片與骨灰濺碎得各處都是,言霽近乎木僵地走進去,放下燭台,雙手去攏灑在地上的骨灰。
手掌被尖銳的瓷片劃破,言霽猶然不覺,直到發生攏回的骨灰沒有裝置的東西,才醒神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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