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遠靠在路邊寫著「中國移動 信號全覆蓋」的土牆上,摘下帽子給自己扇風,走的這幾公里對他來說算運動過量了,累得跟狗似的,喘息著給自己灌礦泉水,全無當時拔槍的風采。
他肯定不是覺得徒步浪漫,步行過來是因為這個地方只有在大麻採收的時候才能開車進來,他們要是現在開車來就會壓壞地里的水稻,當地人會跟他們拼命。他只能拼著半條命和薛里昂走過來。
所以陸之遠真的覺得他對薛里昂仁至義盡了。
轉念一想,真正仁至義盡的是薛銳。看起來是他把薛里昂扔在了窮山惡水的地方不管不顧,實際上卻給這不安於室的弟弟上了兩道保險。波索今後還想在國內活動,就輕易不敢動薛里昂,這是一層。陸之遠就更萬能了,有他的身份在,當地少有人敢下手他的客人,這是另外一層。
陸之遠不願意和薛銳失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薛銳都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出手也很大方,所以如果薛里昂死了,他會少一大筆收入的。因此,陸之遠和自己的本能對抗,主動加班,叫薛里昂出來。
薛里昂扶著牆用樹葉刮著鞋底踩的泥,並不能說出這裡不算景點的話。
太算了。
萬畝罌粟花盛開的樣子,除非這裡,怕是再沒有其他地方能見到。
花在哪兒都是美的,連綿不斷,從山這邊一直鋪到山那邊,過分絢麗的顏色擠擠挨挨,除了壯麗也讓人有種想要嘔吐的不適感。
「緬甸的氣候條件,種水稻和種罌粟都很合適,他們種水稻的時候就是全亞洲最窮的地方,現在種罌粟依然是全亞洲最窮的地方,衣索比亞GDP都比這裡高,能掰腕子的只有非洲的個別國家,即使罌粟的利潤比水稻翻了八九倍。」陸之遠望著花海,難得的像個真正的嚮導。
「錢呢?」薛里昂問,但是他心裡有個大致的答案。
「農民的錢被毒頭拿走了,毒頭上供給軍閥交保護費,軍閥的錢燒掉了。」陸之遠說到這裡停了,具體怎麼燒的,他覺得不必要跟薛里昂解釋了,薛里昂何止是清楚。
薛里昂來到緬北,吃喝玩樂,遊山玩水,一副傻樂之人的樣子。如果不是渠道特殊,陸之遠也沒有想到,薛里昂此行目標確實跟波索沒什麼關係,他越過了波索這個掮客,直接跟那群真正花錢的人打交道。
所以他當然覺得同波索合作沒意思了,就好像路邊遇見一劫匪,你小心翼翼把錢包交上去,但是他說不收,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覺得這人還不錯。但是你不知道他這取財之道有多霸道,不收你的錢包但是把你家所有東西都打包帶走,連帶你鄰居家,連帶你隔壁小區都打包帶走,細軟拿走,房子推倒,電線水管抽出來論斤賣,建築垃圾都一卡車一卡車運到碎石廠回收。
真是貪婪啊。陸之遠打量著薛里昂,思考著這個人要多久之後會表現出他東南亞大佬的樣子,按照他現在的路子來說,這是必然的。
緬北的地方武裝並沒有高端武器的製造條件,只能靠從外界購入。國際上最大的幾家武器出口國為俄羅斯、美國、中國,這三家對於交易對手的審查十分嚴格,如果沒有足夠的家底,只能高價購買一些淘汰的、落後的通貨,這使得所謂緬甸地方軍閥長期處在火力不足的恐懼中。
薛里昂給他們提出了解決方法,他建立了一個影子,這個影子具體有多大的力量不得而知,但是如果你站進這個影子裡,那麼你就會成為影子的一部分,就可以暫時藉助影子的力量在國際軍火市場上挑選商品。就好像一群屌絲湊錢購買奢侈品。當然,購買需要向薛里昂繳納昂貴的費用。
這種事情對當前局勢的影響有多可怕呢?同一生態位的地方武裝永遠處在不死不休的對抗里,一方的力量增強,其他方除非要退出牌桌,就必然跟著加注。
這就是紅桃皇后定律,你要一直跑,以保持在原地。
在薛里昂這裡,就是你要跟你的死對頭拼單從他那買武器,以保持不被打死。
站在軍閥的立場,他們推動波索之流在卷,從種水稻卷到種罌粟,再到現在p2p、白銀期貨、電信詐騙、博彩、殺豬盤、虛擬貨幣,為的就是能多爆金幣,能有錢維持和爭奪地盤。薛里昂是讓軍閥捲起來。
薛銳想的是把薛里昂送到豺狼猛獸這裡磨練,未曾想是薛里昂虎入羊群。
這種模式,陸之遠想不到薛里昂能怎麼賠,這種處境,陸之遠想不出薛里昂能怎麼活。
軍閥不會傻一輩子,早晚會想明白做掉薛里昂他們才能大口喘氣,薛里昂再怎麼謹慎也只有一條命,死法多種多樣,總有他防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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