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彤表情變了變，張開的手臂慢慢放下，一瞬間又抬起來。

「姑娘是我看著醒過來的，不管她是變成什麼樣，她就是沈家的三姑娘，你把劍放下！」

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沈盡歡的變化，她甚至知道沈盡歡是為了誰徹夜夢魘！她早知道眼前這個三姑娘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姑娘了。

沈盡歡側過身，看著之彤的背，愣了神。

僵持許久，沈盡歡按下之彤的手臂，凝視著呂岩：「如果你擔心我對沈家不利，那你就多慮了，我不會讓尚書府再遭滅頂之災。如果你擔心我對長姐別有用心，那你大可放心，她是我阿姐，我不會害她，阿姐讓你護我，你要做的就是顧我安危，其他不便多問亦不用多說。」

說罷，牽起之彤的手溫和道：「我累了，咱們回家吧。」

之彤定定點了頭。

呂岩默然靜立。

回了歡棲院已經過了晚膳時間，沈常安和李靖瑤都沒差人來問，真是老天爺幫忙。

「你為何這般護我？」

沈盡歡靠在床邊看著之彤鋪床，冷不丁冒了一句。

之彤拉好了床腳，想了想，笑道：「哪有奴婢不護主子的。」

不是，這不是答案。

自己將火扔在素心身上的時候，她分明對自己露出了害怕之情。

之彤聽不見沈盡歡動靜，知道她不信，故緩緩道：「姑娘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去京街浣紗局？」

沈盡歡搖著頭，這種事，怎麼也不會記得，看之彤背著自己看不到動作，開口道：「不記得了。」

「當時尚書府的衣服都是交由浣紗局，那日之彤洗破了你一件煙紫色羅裙，被浣娘拿著扁子打，疼的說不出話來。」

「姑娘罵她畜生不如，還叫人砸了浣娘的鋪子，又把我接回府里療傷。當時想著，雖然姑娘脾氣不好，但之彤還真沒見過為了一個市井丫頭，能這樣大打出手的主子，於是下了決心跟著姑娘。」之彤似乎在說一件很小的事情，最後是笑著回頭望向沈盡歡的。

「姑娘好了以後，確實有了不一樣的心思。所謂的殺人可能不適用在姑娘身上，可之彤覺得姑娘要是真的做了，那一定是有主意才這麼做。」之彤鋪好最後一層毛毯，放下了一半帘子，認真道。

沈盡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眼睛突然紅了。

「不管姑娘決定去哪裡，之彤一定會跟著姑娘，只要姑娘說一句想家了，之彤舍了性命也讓姑娘回來。」之彤抱住沈盡歡。

沈盡歡沉默。

「往後的日子，都是新的，姑娘別回頭看了。」

第26章 囈語

北燕皇宮，九龍殿

「殿下，皇上在側殿請您進去呢。」胥廷敬彎腰立在門前，對等候多時的邵塵說道。

邵塵微微俯首，走進偏殿。

東堂一回來，邵塵就直奔九龍殿來。

偌大的宮殿靜靜的，偏殿傳來有一聲沒一聲的琴聲。

「兒臣，參見父皇。」邵塵垂著頭，餘光看見青綠色的裙角。

「起來吧。」

上位者放下奏摺，蒼老的臉上肌肉鬆弛卻絲毫不損天子威嚴。

「謝父皇。」邵塵這才抬起頭，那青綠裙角的主人正坐在暖塌上撥弄著琵琶，又微微彎腰：「母妃。」

良妃莞爾一笑：「太子這遭辛苦了，回來就好。」

良妃性子率性溫婉，後宮佳麗三千人，獨她最不喜爭寵，在皇帝心裡獨占鰲頭。

先皇后聞氏去的早，燕帝便將邵塵歸於良妃名下，心裡也算有了一個立後的準備，奈何良妃卻對立後提不起半點興趣。

燕帝挫著手起身：「此去東堂可有什麼發現。」

邵塵點了點頭：「尚書府打理東堂十分用心並沒有不妥。兒臣此去，巧遇了尚書府三姑娘。」

燕帝背著手坐到良妃對面。即使燒了火盆子，宮殿太大還是寒氣逼人。想了許久：「尚書府的三丫頭？」

良妃撥弄著琴弦：「皇上忘了？就是舊年宮宴上，沈大人帶著的那個小女孩，那時皇上還誇過她靈巧呢。」

「聽聞前些日子昏睡了一月多，靖瑤急得從江南匆忙趕回來也沒照顧上。」

良妃徐靜媛，是李靖瑤的髮小。

邵塵心頭一緊，礙於不好作態，便抿嘴退到一邊。

「朕記得她，叫盡歡。」燕帝深深看了良妃一眼：「年前辦個除夕宴，請大臣家眷和宮妃熱鬧熱鬧。」

良妃看了一眼邵塵，波瀾不驚的眸子裡透著打算：「臣妾遵命，只怕臣妾一人忙不過來，貴妃擔著龍子不宜操勞，到時候還要請太子殿下幫忙。」

燕帝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