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外頭傳來急促敲門聲,梁韞彼時根本不曾入睡,後半夜仇懷溪咳嗽得厲害,整個院子都燈都亮著,梁韞睡不著,也就幫著曲嬤嬤和窈蜓照顧病人,不過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床邊瞧著他,怕他嗆死過去。
因此敲門聲響起時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下一刻外頭的人便推門而入,半點不和屋主見外,也的確不許見外,因為來人是趕到杭州的仇彥青。
他知道仇懷溪藏身此地,直奔而來,敲門兩聲門裡還來不及回應,便推門而入,半點沒有客氣。
梁韞心知他會追來,因而並不感到驚訝。看向床上病人,道了聲,「你弟弟來了,便叫他模仿你的字跡來寫,你只需簽字畫押,好不好?」
她語調輕緩,像在哄孩子,彼時的仇懷溪一陣迷糊一陣清醒,也和孩童無甚分別了。
下一刻房門便打開,仇彥青風塵僕僕闖進來,只瞧見梁韞在床邊坐著,手裡還端著一隻藥碗。床上的兄長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如果說兩年前他還是那個有翩翩風度的仇懷溪,此時他全身上下都只透出一股被死亡逼近的恐懼。
門一開湧進夜晚涼風,曲嬤嬤連忙將房門關上,以為仇彥青是帶著陸藍茵口信來的,期冀看向他,卻見他一身寒氣,大喘粗氣蹙眉望著梁韞,眼圈逐漸泛紅,喑啞想要喚她,餘光看到床上的將死之人,口型分明要喚「韞兒」。
又改口,隱忍地道了聲,「嫂嫂。」
梁韞轉向他,有的只是意料之內的鎮靜,「來得正好,我正和你大哥說休書的事,趁他這會兒醒著,你取紙筆和印泥來,替他將那些書面的話寫好,他只需畫押便成了。」
第57章 懷溪真的沒了
「…好。」
仇彥青氣都沒喘勻,先去拿紙筆,他一刻鐘前還在馬上,雙腳剛落地,就為她寫上了休書。這是自己早就應允過的,因而並未猶豫,挽袖子提筆替仇懷溪寫下休妻文書。
屋裡光線昏暗,她執油燈走過來,瞧著紙張上未乾的墨跡,為他掌燈。
仇彥青手頓了頓,輕聲道:「韞兒,我不是故意瞞你,我原打算在事情了結後就告訴你,陸藍茵說的話和我無關,她是她我是我……」
「她沒說什麼。」梁韞輕淡道,「她只是告訴我你大哥還活著,沒有說你故意隱瞞我,你不必杯弓蛇影。」
杯弓蛇影,聽她這樣說,仇彥青才發覺自己在她面前如同一個時常犯錯的孩子,做了太多錯事,從而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肯饒恕自己。
可他和陸藍茵攜同起來隱瞞了仇懷溪還活著的事實。從初到望園那天起,他就隱藏著這個秘密。
讓一個本該死了的人再度出現在她眼前,讓她從一個寡婦,變回了有丈夫的女人,何其滑稽,叫她如何自處?
梁韞不願多說,只將休書從曾經的情人手中接過,拿至丈夫床畔,念與他聽:「自與君成婚以來,歲月匆匆,因性格不合、瑣事紛爭,未能和諧共處,難以再維持。經深思熟慮,懷溪決定書此休書,懇請梁君知悉。雖無奈,但此決定已下,望君勿再為此困擾。願君安好,餘生無憂。」
床上男人聽著,蒼白面龐浮現淡淡笑意,性格不合、瑣事紛爭……
可他們分明是最性格相投,相敬如賓的,若非這副殘軀,他們應當仍是相愛的一對。
「扶我…扶我起來……」仇懷溪伸出手,曲嬤嬤一人便可輕易將他扶起,梁韞將印泥遞過去,卻被他擺手推開。
他竟坐直了身體,「拿…紙筆……」
仇彥青看向梁韞,她根本沒看向自己,思慮後仇彥青將紙筆放在茶盤上遞給仇懷溪,仇懷溪抖著手握筆,在紙上劃出許多道墨跡。
他沒有放棄,停停寫寫,時而咳嗽幾聲,極緩慢在紙上寫下支離破碎的休離書:
自與君成婚以來,曾共度美好時光,然而近日懷溪犯下大錯,深知傷害君心。此事不可饒恕,知君心已決,不會再給予寬容。自知無力挽回,特此寫休書,請君知悉。
懷溪謹上
梁韞眼中有淚,偏臉一瞬淚珠划過面頰,僅一瞬,叫仇彥青捕捉到了那滴淚。
她在這兒待了有三日,因為寫下休書後的第二天,仇懷溪驚人地自己從床上坐起,一上午與梁韞坐在室內,說了許多話,多得像要回憶完這一生。
梁韞感覺得到他這是在道別,「你躺下吧,別坐著了,太費力氣。」
仇懷溪慘澹一笑,「不礙事…你要是累了就告訴我,我也就不說了。」
梁韞想狠狠心起身離開,可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實在於心不忍,抬眼看見仇彥青在屋外廊下遠遠站著,似乎在等她出來,便說自己還不累,又陪著坐了小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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