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憂,當趁機好好安撫一番,緩和緩和兩人關係才是。
結果她屋前屋後,屋裡屋外,一頓好找,愣是沒看見半個人影。真是怪了,總不至於是躲哪裡哭去了吧?
還是說自己又喝多了,眼睛開始看不見人了?
沈青納罕著,腳下一深一淺在積雪中踩得沙沙作響,喘息間呼出的熱氣,在冷冽的清寒中瞬間消散。
不知不覺,她走上小金頂那座最高的草亭,草亭里空空如也,四下是空寂山風呼嘯而來。
冷風吹得人清醒了些,她將手掌抵在眉間,眯了眼四下巡視。
今夜沉沉天邊竟然出了一輪明月,高高低低山崗起伏,雪色被渡上一層溫柔的幽冷。
直到她目光落在水汽騰騰瀑布邊,一抹白衣翩躚,欲隨流水直下的身姿,嚇得她三魂七魄都要飛出天際。
「謝十三!」
「謝十三!你你你……你別動!」
她的聲音還飄在空中,人早就如一隻青燕踏過白雪落到水邊,俯身將謝珩攔腰抱住。
只是她急速俯衝下來的勁兒實在太大,險些將自己連帶著懷裡的人一同捲入飛流直下的奔騰流水中。
好在謝珩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托住她的後腰,反客為主穩穩將人帶了回來。
沈青站穩後,絲毫沒意識到剛才的危險,脫口便罵:「不是,你至於嗎?受了點打擊居然想著自盡?你們謝家風骨就是這樣的嗎?」
謝珩垂眸看著他一氣兒罵完,那張清絕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一點紅暈,不知道是喝了些酒還是剛才太急切了的緣故。
他無奈輕嘆:「我沒有要尋短見,只是出來醒醒酒罷了。」
「真的?」沈青不信,仰頭湊到他唇畔嗅了嗅,還真有一絲酒味。
謝珩被逼得退了兩步,索性拂了拂地上的雪盤腿坐了下來,沈青見狀,也非挨著他並肩坐下。
兩人靜靜坐著,誰都沒說話,只有騰騰流水從腳邊嘩嘩淌過。沈青撐著下巴,心想這應該是他們兩人上次爭執過後,第一次如此平靜地坐在一起。
好像也沒什麼特別要感慨的,酒意上頭,她這次沒喝醉,但眼睛也實在睜不開了。
「沈青。」
耳畔突然這麼清凌凌一聲直呼大名,她立刻瞪大了眼:「幹嘛?」
對上她的清澈目光,謝珩停頓了一下,原本是想說聲抱歉,話到嘴邊,他又咽回去,重新換成一句:「沒事,只是這些天看到的事情,跟我從前見識的不一樣。」
那日他被岳瑛戳破,說他因偏見而眼盲心盲,這些日子他倒也重新去細細留意了岳瑛當日反問的幾個問題,對沈青的行為處事確實有了些許改觀。
先前的確偏見太深,失了公允看待。
沈青偏過頭,正好看到他半垂著眸子的側顏,這人吧,平日裡就算會暫時妥協,他身上總有一根傲骨撐著。
這會兒,尤其是他身上還帶了些許迷離酒意,她從未見過他這樣鬆散柔和的樣子,當真是玉山傾頹,見之生憐。
沈青悵然道:「這次你可看清楚了,盜賊本王臣啊。不僅是像左思祿這樣的人,還有那個殺了庾聞小孫女的刀疤臉,你記不記得?」
那張無辜被殺的稚嫩小臉立刻浮現眼前,謝珩聲音一緊:「嗯?」
「那個刀疤臉啊,落草為寇前,他家田地就是被庾聞占了,家裡人反抗時,被庾聞的手下給活活打死了,他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是被官兵扔在地上生生給踩死的。他逃脫了出來,混成孟淵的左膀右臂,當然我倒不是贊同他的做法,只能說這也是庾聞自己種下的因果了。」
身邊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久到她快要睡著了,才聽見謝十三輕聲回應她:「你不是連鴛鴦兩字都不會寫嗎?竟然能脫口背出『盜賊本王臣』這樣的句子來?」
本以為他又要搬出什麼朝廷自有律法的大道理來壓她,沒想到竟然在打趣她?
她也想起謝十三初上莽山時,她向他請教「鴛鴦」二字逗弄他的事情。
他這會兒拿這個來打趣,看來是真不生氣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你以為啊,我好歹也是一寨之主,每天要操心很多事情的!總還是要讀幾句書懂些道理吧。」
她說起話來,從側面看上去,腮邊一鼓一鼓的。
謝珩心想,看來冷戰的這些日子,這人倒是大吃大喝一頓沒落下,連下頜都圓潤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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