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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謝珩招安的誠意,那這份誠意確實很足,從現在到未來,他在最大程度上保全莽山的兄弟們。

她承認他的誠意,但絕不代表能接受那些朝夕相處間假意溫柔的欺騙,現在她一想到謝珩那張絕世容色,就立馬想到色令智昏被人耍得團團轉的自己是多麼愚蠢!

「沈寨主!」

門外傳來獄卒一聲呼喊,打破了她的思緒,她從榻上翻身坐起,剛進來換值的獄卒徑直大步走了過來:「沈寨主,你不必考慮招安了,你弟弟蕭瑞正在起兵攻打清樂城!這簡直就是勢如破竹啊,不到一天,就要攻到城牆腳下了!」

「啊!?」沈青趕緊走到鐵柵門邊:「這小子居然這麼出息?」

「千真萬確的!」獄卒說著從鐵柵門外塞進一對掛在一起的酒罈:「今兒是除夕,一對小小花雕不成敬意,你喝著就當解悶。不過我求你個事啊,要是……要是你那義弟真把城門破了,看在我們哥幾個在牢里對你的照顧,能不能放我們條活路啊?」

沈青理所當然收了花雕,大手一揮:「放心啊,諸位都是兄弟,我都會罩著你們的!」

隨後她揚起臉沖對面牢房的沈哲喊話:「你賭輸了!」

沈哲只是笑笑:「沈寨主,這賭局還沒結束呢。」

沈青秀眉微挑,正斟酌要怎麼回應,門外的獄卒突然鬼鬼祟祟窸窣跑開,站回他守職的位置不動如山,一派威嚴。

她抬眸看清晦暗之中步步向她走來的人影,還有些遠,看不清神色,但那身衣裳真是纖塵不染淨如清蓮。

雖然她栽在他那副仙姿玉容下,但是他本也不屬於這裡,現在被她拖了下來,這麼一想,沈青心裡就痛快一些。

他身後沒有鳴山,竟然是一個人過來的。

謝珩這時候過來,必定是為蕭瑞起兵一事而來。待他完全走近面前,沈青撇開眼,冷冷「哼」了一聲,明知故問:「大過年的,什麼風把刺史大人給吹到這陰森森的牢房裡來了?」

謝珩沒有回應她,示意獄卒打開牢門,彎身跨步走了進來。

沈青這次沒有鬧著阻攔,只是冷眼退開兩步,她也想看看這種形勢下,他還能開出什麼條件。

謝珩無聲地望了一眼她後退兩步的動作,然後便就著牢中軟墊席地坐下,將手中敦實的紫檀食盒置於面前的矮几之上。

鐵柵門重新被獄卒從外面關上,里里外外一點窸窣碎語都不再有。

沈青伸長脖子,看到他從紫檀食盒裡有條不紊地取出一道道菜餚,三葷一素,還有一道點心,有金黃流油的肉食,有豐盛繁複的海味,有鮮香撲鼻的河鮮,以及精雕細琢栩栩動人的精美點心。

這精緻程度不知比清樂酒家又勝了多少檔次,總之她一個名字也叫不出。

四張瑩白的細瓷玉盤盛著佳肴略擁擠地被擺放在那張灰撲撲的矮几上,只有旁邊通體珊瑚色的瑪瑙酒壺她認得,那裡頭裝的酒名喚美人留。

這富貴氣象,多少讓人有些不習慣,她咂咂嘴,在謝珩抬眸看向她的瞬間忙撇開臉。

哼,一頓飯就指望收買她?天大的笑話。

謝珩微嘆了口氣:「年夜飯。」

沈青頓時大為驚悚,猛然意識到,蕭瑞兵臨城下,這是一件讓謝珩大失臉面和自尊的事情,謝珩這麼驕傲的人就不能容忍,直接送她一頓斷頭飯?

「不吃,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她梗著脖子咽下口水。

謝珩看出她眼中的戒備,沒有說什麼,抬手往兩人杯中各自斟滿一杯瑰麗誘人的美人留,再取了玉箸,在這昏暗陰濕的牢房中矜雅進食。

……看起來不像是下了毒的樣子。

沈青雖然看到謝珩就煩,但跟這些美味沒仇,大過年的,何必餓著自己,不吃白不吃!

她麻溜地在謝珩對面的軟墊上坐下,拿起玉箸,也不看對面的人,只盯著他的玉箸看,看他夾了那道佳肴,她也跟著夾,直到案几上所有佳肴都夾遍,她才放心敞開了肚皮吃。

真是人間至味,少吃一口必定會餓死!

謝珩不知何時放了玉箸,端坐一方,沉默地注視著眼前正吃得大快朵頤的人。

往年的除夕,他不是在謝府高朋滿座中,就是在宮宴的觥籌交錯里。

今夜竟然是在這一方囚室中,一張陳舊矮几,和一個毫無吃相可言的囚徒相對而坐。

也不知將來是否還有這樣的機會,用餐的時候,可以只心無旁騖看著桌前的人大快朵頤?

眼下局面並不樂觀,他第一次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中。

他致力於將渝州匪患招攬於麾下,徐徐引導,必成重興朝政的棟樑之材。

不過現在蕭瑞起兵了,渝州的匪患……只怕要變成渝州的叛亂。

如果局面再這樣失控下去,他很難再去保全每個人的周全。

看著眼前這人一張臉還埋在盤子裡毫無顧慮煩惱的模樣,他微不可察嘆了口氣,端起酒杯自顧自輕酌一口。

沈青那張白皙俊臉從盤子裡抬起來,看到手邊瑪瑙杯里艷如胭脂的美人留,舌尖已經淌過記憶里銷魂欲仙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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