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一個雨季,已經開春很久了,人穿在身上的衣裳越來越薄,可是春雨連綿,日夜不息。
這幾日,整個洛京依舊被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雨幕中,因陳郡侯之死,整個京城也處處迷茫著冷肅低迷的氛圍,連路上行人都沒有幾個。
此案太過於駭人聽聞,震動朝野,京中京兆府、大理寺、刑部、兵部以及所有能夠調動的禁衛軍,都著重投入到此案的探查中。
一時間,京中人人自危。
誰也不知道陳郡侯是惹了什麼血海深仇在身上,這兇手一日不歸案,朝廷其他官員就也有可能在某天好好在自家用膳或者就寢,毫無預兆被殘殺。
以及,就算在陳郡侯這個案子上,大家是清白的,但是朝廷中,也沒有幾個官員家能經得起這樣嚴厲的盤查搜尋,萬一被抖出一些藏在府里多年不可見光的陰私,可怎麼辦?
兇手最開始,是混在南風樓祝壽的歌女舞姬中,南風樓自然是最開始就被上下查封,嚴加審問的。
只不過,這個世上,那個刺殺了陳郡侯的舞姬,並不存在。
所以即便將南風樓翻了個底朝天,也是查不出關於兇手的任何蛛絲馬跡。
南風樓在洛京經營多年,秦樓楚館中最獨大一家,背後靠了不知多少勢力,他們早就熟練於應對,什麼地方該咬死,什麼地方該推卸,又確實查無此人,查得越深,南風樓反倒慢慢洗脫嫌疑。
沈青又請了晉王暗中極力周旋,短短几天,本來就沒人想真正查辦南風樓,南風樓便徹底從這件事摘身出來。
只不過京中如此局面氛圍,南風樓雖然重新掛牌開門,兇案未破,暫時也是歌舞蕭條。
而沈府,除了應對兩次例行的搜查,一切如常,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波及。
不過沈青一刻也不敢停下來。
雖然世上並不存在一個刺殺了陳郡侯的舞姬,可是悍匪沈青是實實在在當庭犯了案。
那日事發突然,她臨時布署得也很倉促,甚至原本她根本沒想要在那天取人性命,畢竟雁過留痕,朝廷和世家幾乎傾全力來搜查兇手,她不敢保證真的不會被人查出蛛絲馬跡。
所以她必須要先發制人,在東窗事發之前,將陳郡侯構陷岳聞淵的所有罪證都搜羅出來,板上釘釘給他定罪。
此人死有餘辜,身負血仇,這樁案件才會從另一個方向被消解。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謝珩。
謝珩作為緝兇查案的主要官員之一,他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可是沈青摸不准他的態度。
當初,在朝堂之上,他為了包庇陳文軒,不惜公然撒謊,她一直以為,他的立場應該是站在陳郡侯府的。
可是那天他認出她來,明明可以直接將她指認捉拿,卻還安排了人接應她逃離現場,現在幾日過去,也不見他帶人上門緝兇。
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沈青深深嘆了口氣,望向窗外漸漸昏寂的天色,紛紛暮雨到了黃昏雨勢更大,她都能看到雨滴像斷了線的串珠,一顆一顆晶瑩圓潤地從屋檐簌簌落下。
這要是放在從前,有一個這樣隨時會將她拖入深淵的隱患,她根本不會多想,就直接滅口一了百了,不會再開口的人,永遠最安全。
可是現在呢?
她竟然在千方百計揣摩一個男人的心思?
意識到自己這匪夷所思的行為後,她面無表情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啪」地一下狠狠合上窗頁,將點點滴滴擾人的細雨全部隔絕在窗外。
同樣覺得窗外夜雨擾人的,還有正在書房中伏案的謝珩,自案發以來,他作為最主要的辦案官員之一,幾乎沒有過好好休憩的時候。
他與其他負責查辦此案的官員聯手配合,為了緝兇,人馬不停,幾乎將洛京翻了個底朝天,連日折騰下來,上上下下都有些疲憊不堪了。
今日算回府尚早,奔忙一天,緝兇依舊一無所獲,不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回府,他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挑燈伏案本是常態,只不過今夜的雨不似往日濛濛,總是不輕不重打落在庭院草木間,一陣一陣發出沙沙脆響,卷宗上的字跡越來越模糊,他終於不耐,起身關窗。
俊秀頎長的身形默然在窗邊立了會,他盯著院中梨花被夜雨打落得一地狼藉零落,終於抬手毫不猶豫利落合上了窗頁。
回身正準備重新走到案前,他渾身忽然像是被什麼定住,僵直了脊背,不敢再超前邁一步。
原本他坐著的位置上,現在坐著一個輕紗紫裙的曼妙女子,雖然有面紗遮面,可是從那雙流轉美目里,看得出她正在衝著他巧笑嫣然。
「謝珩,你怎麼不過來?」
是沈青的聲音,是沈青在宴廳上說話的那道聲音。
輕軟,甜膩。
他不敢相信,腳下卻已經不受控制,短短几步,像是朝聖一般,他無比虔誠一步一步靠近過去。
少女仰頭看他,一雙精心修飾過的眉眼看得人心神一盪,眉心的花鈿在燈台照映下嬌艷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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