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山覺得現在的自己也很凌亂。
最開始,他覺得公子買了兩套價值連城的頭面擺在房間,就足夠衝擊到他。
後來,公子在祠堂當著所有長輩和列祖列宗的面承認自己斷袖,挨了重刑,也就罷了。
再然後,他將那悍匪頭子接到府上,兩人公然駢居起來,那也……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這樣了,還能到什麼地步呢?
即便宮中,陛下有盛寵的少年,最多給個朝中虛職,也不會有後宮名分。
但是現在公子是要幹嘛?像是要明媒正娶啊!
如果公子真的三媒六聘三書六禮將沈公子「娶」進門……一想到這樣驚世駭俗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舉動,鳴山不敢多想下去,在自己鼻下的位置,用力掐了掐人中,以免自己猝然倒地。
「對了,那鳳冠上流金和東珠,位置搭配還不夠相宜,我方才想好要怎麼配了,你去跟掌柜說一聲,等我明日下朝再去一趟。」
謝珩邁步走向臥房時忽然停頓一下,回頭叮囑了一聲。
本來還一臉生無可戀的鳴山頓時神色整肅:「是,我晚些時候派人去知會一聲。」
謝珩點點頭,重新輕步邁上冬日清陽鋪灑的台階。
往常這樣好的天氣,沈青應該裹著氅衣抱著暖爐在窩在藤椅里晃來晃去曬太陽才是,廊下藤椅未動,胡亂扔了件氅衣在上頭,人卻是不見了蹤影。
回房中休息去了嗎?
難道身子不適?
怕擾她歇息,他腳下更加輕緩,剛走到門口,抬手還沒來得及推門,就聽見裡面熟悉的一道聲音傳出。
「哎呀,可是我不想嫁給謝珩。」
清清脆脆的字句傳到門外,謝珩抬手推門的指尖頓住,微蜷進袖中,唇畔勾勒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霎時凝結。
裡面岳瑛的聲音似乎比他還要焦急:「可是你不是都已經跟珩公子……圓房了嗎?」
說到最後幾個字,她不免羞怯地放低了聲音。
臥房中地龍暖融,沈青只穿了一件單衣,腳上也只松松垮垮套了雙足衣,人就盤腿靠坐在地面厚厚絨毯上,很是愜意模樣。
被岳瑛這麼一問,她略心虛地扶了扶額頭:「把他擄到小金頂那一天,我就想跟他睡覺來著,不過沒成功而已。反正那天他先主動的,那我也不能白白浪費了機會吧?」
「對啊,我的意思是,你們已經圓了房,就該結為夫妻才是。」
岳瑛沒好意思說,應該是先結為夫妻再圓房,順序倒一下,最後結果都是結為夫妻……那也行吧。
可是沈青不理解:「那不結為夫妻就不能圓房嗎?我覺得只要是想圓房,像現在這樣,不也是可以隨時圓房的嗎?」
不過她也不好意思說,謝珩跟她有過那一晚的溫存後,連臥房都不進了,更別說圓房的事了。但這事關謝珩的尊嚴,她還是不要隨便宣揚了。
岳瑛輕嘆了一口氣:「你可能不太清楚,這世間有禮法綱常,男女之事,聘則為妻奔為妾,你和珩公子這樣駢居在一起,你是女子,將來終究於你的名聲更為不利。阿青,人的情意善變,趁珩公子如今對你有情,你該多為自己打算才是。」
原先沈青在莽山占山為王,可以不用顧慮這些,現在終究是要在洛京生活,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謝珩,按世俗禮法行事,才是最穩妥的。
沈青眼波流轉一瞬,忽然問她:「你知道謝珩的母親閨名叫什麼嗎?」
「謝夫人……妄自打聽長輩閨名,實屬無禮。」
「父母珍愛女兒,給她取了那樣好聽的名字,怎麼嫁人後就不能示人了?你看你們一提謝珩的母親,便說是謝夫人,可是謝家的謝夫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這次岳瑛沒給她繞出去:「那這跟你與謝珩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啊,如果我嫁給謝珩,豈不是我也變成了謝家那麼多謝夫人中的一個?時間久了,這世上便沒有了沈青,只有某個謝夫人,再等我死了,連牌位都只能寫一個謝沈氏。」
「如果我不用嫁給謝珩就很好啊,又可以想跟他圓房就圓房,又還可以繼續做沈青,多好?」
岳瑛被她這番驚世駭俗之語,驚得眼睛眨了又眨,雙唇張了又張。
如果她沒離開過洛京,沒有上過莽山,哪個女子跟她說這樣的話,她一定覺得對方是得了失心瘋。
謝家門楣,是多少女子擠破腦袋也要攀進來的高門,謝珩的風姿,哪怕是侍妾通房,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居然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只想要一個無名無分的駢居?
可是那個人是沈青。
短暫的驚愕間,她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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