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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他給兄長送藥是並無異樣,夜裡抓賊時,兄長還出來替應逐星收拾殘局。雷吟在知曉雷鳴受傷後,還連夜派人去請大夫來問診,盯著下人給弟弟換藥。

這一樁樁一件一件,都與常人無異,雷鳴不由思索兄長的破綻。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求死的?

是病發的冬日,還是寄信的春日。東院的下人都被他遣散,寄去虞家的退婚書被攔截。虞娘子成婚前一日,他見過她沒有,可否和心上人說清楚了。

父親瞞著他娶親,他是不是生氣了。記憶里兄長很少生氣,向來都是笑而不語的模樣。

雷吟很少責備弟弟,父親打雷鳴時,也會時常勸解。縱容…兄長總是縱容自己,不過是憐惜自己出生喪母,父親厭惡。

雷鳴默默將頭垂得更低,方便門主教訓,這副樣子落在他眼裡成了頂撞。這個混帳才拜完堂就原形畢露,在賓客面前將遮掩的面具脫了下來,雷鳴仿佛是明晃晃地將外頭的風言風語告訴眾人。

今日是兄長大婚的日子,雷吟不願出席。他戴上面具替兄長拜堂,明明是兄長的心上人,卻和他行完了大禮。

聽著實在荒謬,他和兄長不過是父親的傀儡。雷鳴隱晦地想,門主忘了,可這門婚事兄長本就不願。許是這般...他才猝然離世。

這一切本就該怪他們的父親獨斷專行。

這身紅色實在刺眼,雷門主盯著他喜袍上的鎏金的吉祥紋樣。他心生不悅,「成什麼樣子,還不快些換掉這身衣服。」

雷鳴低聲應道:「是。」

管家上前替雷鳴說情,說到底也怪不得二公子,雷鳴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話音剛畢,雷門主忽而朝著雷鳴離去的方向看去,嚴肅的面容多了幾分惘然,像是蒼老了幾歲。

「門主。」管家憂心忡忡寬慰道:「二公子現在不懂事,將來就會知曉輕重了。」

雷門主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東西,「他向來是個無法無天的主,是我從前少了管教,一切責任在我。」

夫人難產離世,他沒有再娶,門中也沒人能管教得了這個頑劣。

這麼多年雷門萬事皆安,令他不由懈怠。從前有雷吟在處理門中事務,雷門家大業大由得雷鳴放肆,他也不願多管。

可現在他的長子死了,他只有雷鳴一個孩子了,雷門要交到雷鳴手中。往後還有諸多事宜,他將自己的期望轉到了雷鳴身上,只怕會不堪重負。

人老了,總會奢求些不可能,期待上天開恩。還記得雷吟病重時,他迫切地想要留住這個孩子,全然不顧雷吟的意願。

雷門主長嘆了一口氣,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終歸未能如願。

無聲的雷門,隨處都是靜悄悄的,地上連落一根針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離了門主的視線,淡淡的鐵鏽味在口中瀰漫。雷鳴沒有回自己的院子換衣服,他先一個人往靈堂去了,腳步飛快像是著急確認什麼似的。

靠近了靈堂的剎那,他突然頓住了。

雷鳴怔怔地低頭,恍惚看著自己髒兮兮的手,心頭忽而泛起了些許酸楚。他莫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漆黑的眼瞳猶如古井無波,那裡沒有眼淚。

可能是內傷未愈的緣故,他心口有些不適。這顏色實在明目張胆,兄長不喜歡這門婚事,想來也不會喜歡這身衣服的。

他厭煩地拿衣袖擦乾淨手心的污泥,腦海里陡然萌生了要換衣裳的想法。

啪的一聲,思緒被打斷。雷鳴怔愣了*片刻,他回過神來試圖聽清聲音的來源。

靈堂那頭,案台的燭火被掀翻,虞娘子沒有帶刀,索性便用燭台的尖銳處對著自己纖細的脖頸,「別過來。」

她在堂而皇之地威脅應逐星,若是想帶她走,她此刻便殉情。

「娘子冷靜。」應逐星眉尾一挑,他也是束手無策,這虞娘子怎麼就不聽勸呢。

雷吟都死了,他這個人就安靜躺在身後的靈柩里,難道往後餘生她要守著牌位過日子不成。

應逐星勸她放下燭台,「雷大哥定是不希望你在雷門蹉跎一生的。」

虞櫟搖了搖頭,「大禮已成,我如今生是雷門的人,死是雷門的鬼。」

她悲悽地望了一眼靈柩,眼裡不禁湧出淚花,「應少俠,你不懂的。」

應逐星無奈扶額,葉嬋說的對,他確實不懂。可錯過的今日,等雷門反應過來,虞娘子就沒有放回的機會了。

應逐星恨鐵不成鋼,「雷吟都為你做好了打算,你今夜跟我走,我護送你回臨泉。威猛寨的女土匪手裡有他親筆寫的退婚書,你走之後雷門的問責,他也在書信中交代了。」

見虞娘子微微動容,應逐星抓緊添柴加火,「你也知道,今日和你拜堂的根本不是雷吟。郎君都換了,是雷門先違諾的,這門婚事根本做不得數。」

那人根本不是雷吟....是她自欺欺人。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接連不斷的往下涌,虞櫟跪倒在地,幾近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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