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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已過,薄霧繚繞屋脊,天穹透出一點光。
鳴鐘後城門開始敲晨鼓,宵禁解。
空蕩的院子裡只有一棵樹,裴度不喜歡侍花弄草,順帶著整個知府衙門都是光禿禿的,偶有幾株孤零零的喬木,在微風中格外安靜。
天色半明半暗,東廂房的門忽然開了。孱弱的少女站在檐下,她手上提著一個竹籃,上頭蓋著一塊藍布,小狸奴還在沉浸在夢鄉。
霍昭仰頭望了望天邊,再過半個時辰就天光大亮,府中值班的衙役要開始輪換了。
在這裡待了十五日,起碼可以行走無虞了。霍昭偷瞄了一眼西廂房,那裡靜悄悄的,主人似乎還在安睡。
院中的地磚早已老舊,霍昭稍稍挺直腰背,肩胛骨的皮肉傷口已經結痂,可她偶爾還嗅到濃重的鐵鏽,那裡有時像是有螞蟻在爬,有時不慎牽動又會作痛。
霍昭低頭看著自己沒有顫動的手,這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好在這些是可以慢慢恢復的,等回了明月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估計師姐們都急壞了。
不過她的明燭劍丟了,她要回去找它。
霍昭還要帶著這隻沒人要的狸奴逃跑,遲早有一天她要端了那個暗娼坊,替自己討個公道。
她腳下沒有留神,鬆動的地磚吱呀作響,霍昭微微回頭,身後西廂房闃若無人。
霍昭鬆了一口氣,空曠的庭院沒有迴響,白日躺著曬太陽的搖椅沾了了晨露。她稍稍環視了一圈,小心翼翼進了長廊,憑著這幾日的觀察,霍昭選了一條可以最快出府的路。
一路行來,她甚至覺得這是裴度有意而為之,如此簡樸的知府衙門,賊來了也只能空手而歸。就好比煙雨樓那個無功而返的姑娘,傍晚霍昭同裴度講過了,書房沒有丟東西,他似乎也沒有放在心上。
行至盡頭,她腳步一頓,眼前模糊出現了一個人影。
霍昭僵在了原地,寒意從腳底竄到了靈台,耳畔開始嗡鳴,如潮水般的恐懼感襲來,逐漸淹沒了自己...
霍昭巋然不動,眼睜睜地看著裴度走到自己身邊。
他道:「你要去哪?」
白面郎君眉眼疏朗,那副平常的神情,讓人琢磨不透。霍昭後背發涼,他這是早就在這裡等著了自己了嗎,恰好竹籃里的狸奴微弱地叫喚了一聲。
少女略微松下來肩頭,霍昭沒有回答裴度的問題,她低頭安撫竹籃里的狸奴,籃邊藏著一塊鋒利的瓷片。
忽而,她抬眸看向無聲無響的裴度。
不過一瞬間,霍昭猛地將人撲到了地上,兩人的身體一同向後傾倒,耳邊傳來一聲悶哼,裴度還來不及反應,少女手心的瓷片死死地抵在自己的頸側。
「你要是敢搖那個該死的鈴鐺,我就割斷你的喉嚨。」霍昭坐在他的腰間,漆黑的眼瞳如手中瓷片死死地盯著裴度。
三年了,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文弱,沒有半點反擊之力。
裴度凝視了她片刻,放棄了去拿銀鈴的念頭。他知道霍昭說的是真的,自己要是搖鈴,她便會毫不手軟地殺了自己。
院子裡沒什麼銳利之物,前幾日霍昭不慎摔了茶盞,看樣子她還專門打磨過這塊瓷片,眼下用著也趁手,正好取自己的性命。
早知她非籠中雀,一個劍客哪裡是這麼容易馴化的。
裴度沒有抵抗,他還是問霍昭,「你要去哪?」
霍昭如實回答:「我的明燭劍丟了,我要回去找它。」
「那個地方,你現在去就是送死。」裴度不咸不淡說著風涼話。竹籃傾倒,藍布下的狸奴跑了出來,他順勢抓住了小東西的後脖子。
「呸!」琵琶骨痛不堪忍,霍昭握著瓷片的手微微顫抖,「裴度你個狗官,當初送你上京趕考時還覺得你光風霽月,竟不曾想你會變成這樣。」
「身為應天知府卻不體恤民情,你知道那個暗娼坊關了多少人嗎?」霍昭唇色煞白,臉上肉眼可見的失去了血色。
裴度身上沾染了水汽,顯然是一夜未歸。霍昭拽著他的衣襟,只覺得自己大意了,昨夜光顧著掩蓋自己的意圖,竟完全沒有發現他根本不在西廂房。
裴度被迫仰起頭,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冷,「我這不是救你出來了嗎?」
若不是他,她的琵琶骨此刻還被鎖在鐵鏈下,哪有力氣要取自己的命。念著當初的恩情,裴度才選了霍昭出來,不然他也可以挑其他女子。
霍昭氣極,「你....」
裴度特意分神摸了摸小狸貓,它乖巧的喵了一聲,大手箍住了小東西的脖子,「我們之間可以商量,你先鬆開,不然我就掐死這個小玩意,大不了我們玉石俱焚。」
他吃准了霍昭心軟,霍昭剛被買來的那幾天,知府衙門進了一隻瘦骨嶙峋的狸貓,他下令將貓趕了出去。不想那狸貓幾日後又來,還在牆根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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