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對面的娘子懷抱焦尾琴,青絲用銀簪挽成流雲髻,暮色為美人蒙上了一層輕紗,卻襯得她昳麗的面容愈發柔和,尤其是眉間一點硃砂。
陸雪鱗眸光眯緊,「冷青燭。」
看笑話的人他熟,死對頭老久了。
前陣子四方會和天音閣遇見了,兩邊彆扭地商量要好好排一下今年的破陣曲,不想舞樂合奏了才半個時辰的功夫,領頭的陸雪鱗和冷青燭就大打出手。
一個嫌棄樂聲節奏有問題,一個覺得他平日裡扮女人羽衣舞跳多了,根本就跳不好破陣曲。
偏偏兩邊門中都有規定,每三年都要去青陽宗參加青冥問道,這都是祖輩的老約定了。定下的時候大家剛從梨園流落江湖以藝為生,園子裡的人還沒有鬧掰,四方會和天音閣還在一家。
陸雪鱗還記得那天,他拔掉了冷青燭頭上的簪子,冷青燭不客氣地撓花了他的臉。
兩人不顧體面地扭打在一塊,最後索性一拍兩散。
冷青燭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帶著天音閣的人進了客棧。陸雪鱗暗道不好,他飛快竄了進去,搶在冷青燭付錢之前掏出了銀子,「掌柜的,八間房。」
「好巧呀,冷大琴師也來潼川府。」陸雪鱗依著櫃檯攀談,他漫不經心地瞟了冷青燭幾眼,「銀錢落定,我們先定的。」
素手掃過琴弦,冷青燭的琴音多了三分凜冽,陸雪鱗放在櫃檯上的銀子一震,掌柜慌張道:「小本生意,二位千萬別動手!」
「你的琴越來越難聽了。」陸雪鱗不由白了她一眼,他瞧見冷青燭指尖染著的新鮮丹寇了,顏色如雪中紅梅,「品味也變差了。」
「可惜了,陸郎君這俊俏的臉....」冷青燭垂眸看著自己的指甲,幽幽道:「又要花了。」
死對頭見面分外眼紅,掌柜顫著聲音急急念道:「八間房沒有了,只剩兩間大通鋪了,兩位客人要是不嫌棄就將就一下,不願的話出門左拐還有一家。」
兩人偏過頭,齊聲說道:「罷了。」
這幾日潼川府人多,明日就要上山,今夜怕是滿城都沒幾間房,他們行走江湖不嫌棄大通鋪,只是兩邊的人有男有女不方便合寢。
陸雪鱗和冷青燭對視了片刻,各自看向了自己的人。
天音閣帶來了八個人,唯有敲羯鼓的是個少年。為了跳破陣曲,四方會帶著都是青壯男子,除了半路加進來的奈奈。
陸雪鱗咽了咽口水,猶豫著開口,「這樣吧...」
「小天,你今晚跟陸郎君擠擠。」冷青燭毫不客氣,她朝著珈奈輕輕揮了揮手,「這位小娘子你就跟我走吧。」
雙方的矛盾告一段落,陸雪鱗不放心地叮囑道:「對我的人好點。」
「我才不像你。」冷青燭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帶著珈奈就走了,小天順理成章被留在四方會,陸雪鱗有樣學樣地攬著人,「別怕她,你要是在天音閣過得不好,可以來我們四方會,我們也缺人敲羯鼓。」
小天愣愣地搖了搖頭。
又是一個傻小子,陸雪鱗嘆了一口氣,「走吧走吧,洗洗睡了。」
*
夜深人靜,歇山殿的飛檐挑著殘月,凌雲峰上江驚塵的屋子擠滿了人。季衍待在應逐星身旁,拽著他的衣角悄悄看手腕上的傷,那塊地方痊癒了,但落下了難看的疤。
燭火在清癯的臉上投下陰影,應淮的臉色透著蒼白,眼尾細紋凝著淡淡的愁緒。他離江驚塵最近,身為尊長他不放心外人插手,於是在旁盯著謝尋安與葉嬋的一舉一動。
檐角鐵馬時而在山風中叮咚作響,應淮一動不動。
方才葉嬋給人餵了藥,謝尋安等藥效起了才將人扶起,江驚塵昏迷月余,鬢邊不覺生出了白髮。
應淮看著師弟躺在床上任人擺布,月白道袍浸透了冷汗,那張熟悉憔悴的面容很像...很像曾經的自己,他的手腕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兩下。
謝尋安緩緩下針,閒雜人等都退到了帷帳外,昏迷的江驚塵盤坐在榻上。
幾針下去,病人脖頸青筋暴起,身體竟誒敗葉般簌簌發抖。葉嬋暗道不妙,連忙運轉內息穩住了江驚塵。
蟬息如暖流進入奇經八脈,葉嬋咬著牙源源不斷地輸送內力,謝尋安沉穩施針引導真氣逼出蠱毒血淤,兩人通力合作,江驚塵的面色漸漸好轉,
恍惚間,葉嬋好像洞悉了山外谷的秘密,江湖傳言谷中有奇藥,可活死人肉白骨。
除了蟬蛻的藥方有此效用,還有谷中的禁術蟬息,二者極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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