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瑜看見了，那個被鄔煙用來插入晶片的地方，完全是金屬，甚至蔓延到了修長的脖頸。

銀白色的，還帶有光澤。

不等尤瑜說什麼，鄔煙走向前，從她的手裡拿過她割開手臂的匕首，就這樣在自己的鎖骨處輕輕劃了一刀。

不像暮雪的血液那般具有張力，鄔煙的血，很順利就滲了出來，甚至因為傷口小還極快地結了痂。

但那不是傳統意義上屬於人類的血痂，而是金屬，也就是金屬熔體冷卻凝固後的產物。

比胸前皮膚的顏色更白。

尤瑜不可謂不驚訝地看向滿臉平靜的鄔煙，緊接著，視線餘光發現鄔煙下頜處的肌膚開始向下方蔓延。

銀白色開始褪去，展露出雖說蒼白卻可以稱之為肉色的皮膚。

鄔煙眉眼間微微一動，在肉色覆蓋住她裸露的所有肌膚時，她再次用匕首在上面淺淺劃了一刀。

然而，流出來的依舊是銀白色的金屬熔體。

尤瑜呼吸緊了緊，但鄔煙好像很滿意，喟嘆了一聲輕聲說：「謝謝你。」

尤瑜舌頭有些發麻，好一會才說：「算是合作誠意。」

「這可不只是合作誠意了，」鄔煙笑著將拉開的衣服穿好，說：「剛才你看到的金屬色肌膚，早已從下至上快要占滿我的身體。」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說：「只差這裡了，等到我的大腦也化作金屬，我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但是根據這五年間身體越發累贅的情況來看……」她捏起剛才傷口處取下的凝固金屬，放在眼前，「大概會像這塊金屬一樣。」

「這個賭，我終於還是打贏了。」

鄔煙突然走向前，在尤瑜始料未及的情況下，撫住了她的臉。

「你想叫我什麼？」

「不過，我本就沒有立場讓你喊我什麼，」她說：「這句道歉也許有些遲了，但是我很抱歉，讓你一出生就要面對這些。」

尤瑜垂下眸子沒說話，心臟卻跳得極快。

鄔煙又說：「可是，我還想請你幫一個忙。」

尤瑜抬頭看她，兩人此刻的距離呼吸可聞，尤瑜甚至能將鄔煙的瞳孔看得一清二楚，這樣近的距離，尤瑜忽然發現，鄔煙的眼睛，似乎也有些泛白、暗淡。

「你說。」

「不要殺死【秩序】，好嗎？」

尤瑜抿緊了唇，等待她繼續說。

「【秩序】的數據本體，位於未來科技，把自它有意識以來的數據全部摧毀，徹底將剩餘的數據控制起來，」鄔煙說：「它是人工智慧，它可以有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就算歷史再次重演……也不晚。」

「因為它是你的恩人。」尤瑜看著她的眼睛說。

「對，因為她是我的恩人。」

「既然我是自徐渺女士的意識而生，為什麼不讓我擁有她的記憶？」尤瑜問：「在我已經認識到真相之後。」

鄔煙突然輕柔地摸了摸尤瑜的臉，退後兩步，兩人終於不再是咫尺相聞的距離，她說：「我告訴你了，因為【秩序】要讓你擁有自己的生活。」

尤瑜看著她，對視良久，終於點頭：「其實你不說，我也不會徹底摧毀一個幾百年科技發展的產物，矢量城離不開它。」

「以後，黑鴉會和你對接，不知道你還當不當他是朋友。」鄔煙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和葉芍相談甚歡的黑鴉立刻不說話了。

鄔煙說：「走吧。」

「是。」黑鴉剛走兩步，轉身又看了站在碘伏和葉芍兩人之間的尤瑜一眼，猛地轉回去，腳步加快了一點。

「那我們也走了。」尤瑜看著鄔煙和黑鴉離開，說了一聲就要走。

卻被碘伏拉住了手。

一扭頭，碘伏正微微昂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她，淺棕色的眼睛還是那樣澄澈。

「我第一次真實地見到你人類的模樣。」

葉芍沉默了一瞬，對尤瑜說：「我在客廳等你。」

此時的實驗室門口，只剩下尤瑜和碘伏。

「白分午呢？」

碘伏的眸光似乎顫抖了一下，「他去休息了。」

尤瑜嘆息了一聲，蹲下身，像摸小狗一樣摸了摸他的頭，感受到碘伏眯著眼睛看她，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只好抽回手。

碘伏還是靜靜地看著她，突然，他說：「分身說，等待一切塵埃落定，他會回歸主意識。」

「你不是說，你們不是一個人了嗎？」尤瑜想起當時碘伏說的話。

「是他主動提的。」碘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