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秋玲瓏便是騎著這匹馬馳騁江湖,那時候她是何等的恣意,何等的熱烈。
後來秋玲瓏嫁了人,便不再騎馬,這匹「胭脂虎」,也就成為了她兒子的坐騎。
她現在只乘車。
崆峒派的人還是來了。
只見十數騎簇擁著一輛華美的馬車緩緩駛來,好像天上的群星簇擁著明月。
馬車車檐裝了一串銀色的鈴鐺,行走起來的時候,便像是泉水在叮咚叮咚地流淌。
「蟬兒。」
馬車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卻還是美的好像天邊傾瀉的月光。
在場的人似乎都已被這聲音吸引,只除了青衫人。
他們已知道,這馬車裡的人是秋玲瓏,而秋玲瓏,據說是曾經的武林第一美人。
少女不禁屏住了呼吸,她也想看看這第一美人的風采。
一隻手已從馬車裡伸了出來。
這隻手就好像是冰做的肌膚,玉做的骨血。
但它卻顯得太過養尊處優,太過柔軟,誰也不會想到,這隻手曾經也挽過雕弓,降過烈馬。
輕紗被江風吹起,露出一張半面,桃花一樣的美人面,卻比桃花更嬌艷、更難忘。
燈下看人,霧裡看花,似有還無,若隱若現。
有的人,即便你離她很近,也覺得好像隔的很遠。
秋玲瓏便是這樣一個美人。
天外的天,仙上的仙。
但少女見了,不免覺得有些失望。
神仙雖好,卻沒有一絲人氣。
比起花圃里被人精心修剪的玫瑰,她一向更愛路邊的野花,哪怕它們是那麼微不足道,連名字也不被人知曉。
但她一見到它們,就覺得又活潑,又開心。
因為它們也是這樣的活潑和開心。
小店裡方才還戰戰兢兢的夥計,此刻竟已忘了呼吸。
他甚至已忘了生死。
很多男人見到秋玲瓏,都會忘了生死。
十五年前,死在她名下的男人,幾乎可以把這一場雨染紅,不論是死在她的玲瓏刺下,還是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十五年過去,她已經很少用玲瓏刺殺人,但仍有人為了她捨生忘死。
秋冷蟬叫了一聲「母親」,他低著頭,似乎正在極力隱忍。
從小到大,他已看了太多這些男人看他母親時的目光。
他聽見的,聽不見的,關於他母親和其他男人的流言,也已經太多。
很多人已似忘記他還有一個做崆峒掌門的父親,就連他的父親也似早已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美麗的妻子,得力的兒子。
只因他的父親,之所以能當上崆峒掌門,全是因為他娶了他母親。
有人說,秋玲瓏在當年一眾追求者之中,挑了一個資質最差的。
有人說,這是因為秋玲瓏竟發現,她的情人不夜侯溫陽,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於是她一氣之下,便嫁給了雖然武功平平、地位平平,卻從小知根知底,又一直對她痴心一片的岳天冬。
秋玲瓏看了青衫人一眼,目光閃動,她笑了一笑,輕聲道:「蟬兒,就是他麼?」
秋冷蟬道:「母親,是郝漢三他們先……」
「啊——!」
他的話還未說完,人群里便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一黑面漢子道:「就是你殺了郝大哥!?」
少女感到很奇怪,她記得姑姑說過,這人是「鐵面判官」閻羅,使得一手絕妙無雙的判官筆,問題是,她並不記得閻羅和郝漢三有任何關係。
世上總有人沒事找事,沒有關係,也要強行拉上關係。
他的目的已無從知曉,但他渾身已有殺氣。
青衫人看也不看一眼,淡淡道:「是。」
一雙判官筆已奪目而來!
好狠的招,好毒的人!
他竟一出招,便要剜了對方的眼睛。
少女不覺有些緊張,又有些氣憤,那青衫人脾氣雖臭,但他的眼睛,實在是很漂亮。
那一對眼睛,好像是兩片柳葉,又像是青鳥的尾翎,眼睛裡的神色,好像是將化未化的一捧冰雪。
「任是無情也動人」
多麼神秘,又多麼美麗的一雙眼睛。
秋冷蟬臉色陡然一變:「住手——!」
但其他人並沒有聽他的。
就在閻羅出手的同時,其他早已蠢蠢欲動的門人也已一同出手!
他們也都和閻羅一樣,專撿人身上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攻擊。
這樣下流的招式,就是名聲一向不太好的牽機閣見了,也要為之不恥。
那些人已襲至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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