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休瀾這顆木頭突然開竅,總不可能是因為時候到了吧?
因此,在最初的興奮感褪去之後,應聽聲的眼中逐漸浮上一層警惕,就連語氣都變得小心起來,看著面前的清休瀾,猶豫著開口,道:「師尊,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是因為有人和師尊說了些什麼嗎?」應聽聲低下頭,自顧自猜測道:「誰在師尊耳邊嚼舌根了?」
說著,應聽聲似乎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並且堅定地認為這就是清休瀾突然說這話的原因
應聽聲眸中划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暗光,他壓低了聲音,就像是對著空氣中的細微灰塵說話一樣,道:「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去和他喝喝茶聊聊天。」
聽見這話,清休瀾反倒有些意外,微微挑起了眉,問道:「喝茶聊天?純喝茶,純聊天嗎?」
應聽聲思緒一頓,然後立刻換上了一副溫柔笑臉,透過清休瀾的金眸看著自己縮小了的倒影,笑著說道:「當然。師尊是誤會了什麼嗎?」
「誤會倒談不上,我只是覺得……」清休瀾抬起手,撫過了應聽聲的側臉,說道:「……我好像錯過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七年,在那之後,少認識了一個『你』。
「一個有些陰暗、善妒、會吃醋,還有些極端占有欲的你。」清休瀾臉上是與口中說出的話極為不符的淡然表情。
沒有意外,沒有生氣,就像只是在平靜地陳述一個實驗結果一樣。
「連青松釀都沒能躲過。」清休瀾笑了一下。用一種「今晚就不回家吃飯了」的語氣說道:「我都懷疑只有完全掌握我的一言一行,掌握我的內心、我的交際、我的想法,我的心情……」
說著,清休瀾伸出左手,用食指輕輕點在應聽聲的心間,然後抬起眸,一字一句說道:「只有這樣,你內心中那隻整日叫囂著『師尊只屬於我一人』,『師尊的眼神和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好不好』的小怪獸才會滿足吧?」
「我不會。」應聽聲突然開口,難得一見地打斷了清休瀾的話音,然後極為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試圖控制師尊。過去、現在、未來。」
「師尊永遠是自由的。」應聽聲眸中似乎有一絲極淡的憂傷,輕聲道:「我不希望我對師尊的感情,會給師尊帶來任何負擔。」
「如果是這樣。」應聽聲一句話說得極為艱難,但還是認真地將其說出了口:「那即便師尊開口說『希望我留下』,我也依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的。」
應聽聲說完這句話後,清休瀾沉默了很久。
清休瀾其實從未想過「自不自由」,或是「負不負擔」一類的問題,畢竟在他眼中,這些問題都可以被解決。
但是應聽聲這樣說,說清休瀾會不動容是假的。
清休瀾就像一塊被別人惡意霸占了很久,隨後將自己砸碎又復原,頂著一道並不明顯的裂縫埋入泥沙中,藏起周身光芒的美玉。
美玉足夠堅硬,但在被烈火灼燒地通紅之後迅速澆上一盆冷水,也足以讓它變得極為脆弱,輕輕一敲,便能碎成千萬塊。
但美玉不在意這些,倘若它完整而美好,便是天上明月。倘若它變得破碎而暗淡,那它就會化作空中星辰。
「跟在我身邊可過不上什麼安穩日子。」幾息後,清休瀾開口道。
他抬起右手,指了指天空,說道:「混亂和離別將會是家常便飯。」
「我也給不了你什麼。」清休瀾搖了搖頭,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低聲說道:「我亦是孑然一身。」
最重要的是,倘若許寄忱看到的「長樂天」是真實的,那連他都無法接受,甚至十分抗拒,就更別提心性與他極為相似的應聽聲了。
倘若不飛升,修為再高,也不過是凡人。
和被「神明」親自瞥視過,掌握著修仙界根基「靈脈」的生息,不死不滅的清休瀾不同,應聽聲的壽命是有盡頭的。
最終,清休瀾會成為那個被留下的人。
但清休瀾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哪怕他的餘生漫長——長到足夠他翻遍整個天下。
——他也再也遇不到第二個應聽聲了。
「我的身邊皆是危機。」清休瀾沒有抬頭去看應聽聲此時的表情,絞盡腦汁地想找出幾條能夠讓應聽聲理所應當拒絕他的理由,「你很可能除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所謂『名分』之外,什麼都得不到。」
「……但卻有很大可能會因為我而喪命。」清休瀾斟酌著說道:「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會盡全力讓你活著——有心跳,有體溫,有情感地活著。」
「即便如此。」清休瀾呼吸很輕,輕到幾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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