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和陸遇相處的這半年,心中的那道堅硬的殼早已悄悄裂開縫。
他想,就算是蝸牛也該勇敢一次,向這個世界伸出柔軟的觸角。
「等你從塞繆爾戰場回來,我就和你走。」
他害怕陸遇將來會後悔,想著拖久一些,讓陸遇更能權衡利弊,如果屆時從戰場回來還能堅持這個想法,那他就和他走。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陸遇沒能從戰場上回來。
……
沈渺是蘇諾在袁家結交的朋友,也是唯一還願意來下城區看望他的朋友。
蘇諾最後一次和陸遇見面,沈渺也恰好趕過來。
沈渺告訴他,當初他被趕出袁家,昏倒在街邊時,被一艘黑色飛船送去醫院。
那艘黑色飛船和陸遇乘坐的飛船一模一樣。
但陸遇卻從沒有在他面前提及過這事。
他曾問過陸遇,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他們是不是早就認識?當時陸遇只是笑笑,找了理由搪塞過去。
他不好繼續追問,深怕顯得自己又自作多情,現在想想,一定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他們早就認識了。
可他的記憶只起始於下城區的廢墟。
真不公平啊。
在陸遇死後,他也終於知道那日陸遇口中的「傷」指的是兩年前在戰場上腺體所受的傷。
外界報導他的腺體傷勢嚴重,落下殘疾,恐怕再也不能控制信息素,往後無法與任何一個omega匹配。由此,產生許多捕風捉影的刻薄言論和謠言。
陸遇是不是到死都以為他沒有和他走是因為介意他腺體的殘缺?
……
時至今日回想起這段往事,仍仿佛有一雙手伸進蘇諾的胸腔,將他的五臟六腑悉數掏出來。
冷風穿胸而過,身體變得空空蕩蕩。
他如同瀕死的盲人,短暫復明,看到了無與倫比的夕陽。
還未來得及驚嘆夕陽的美,又落山了。
世界重複一片漆黑。
他在這一片漆黑的世界裡堅持了很多年,成為活著的唯一動力。
他的雙腿,還有陸遇的命,都與袁家脫不了干係。他組建反叛者聯盟,對抗袁家,妄圖蚍蜉之力,撼動大樹。最終在大樹搖搖欲墜的前夕,他也如強弩之末,走向生命的終點。
所有恩怨和仇恨都隨著意識一同消融。
走馬燈滅下。
那句未說完的話,永遠停留在了胸腔中。
「陸遇,我想和你走。」
第2章
「諾諾……」
「諾諾……」
冗長的沉睡過後,耳邊傳來呼喊聲,蘇諾的意識一片片歸位。
是誰在喊他?
好像是沈渺的聲音。
可是沈渺已經死了二十多年。
想到這,蘇諾忽地睜開眼睫,一束刺目的光自上而下照射過來,模糊的光斑中一張稚嫩清秀的面孔湊到蘇諾跟前。
「諾諾,你沒事吧?怎麼突然暈倒了?」
蘇諾思緒有些遲鈍,眼神茫然看向眼前的人。
真的是沈渺。
記憶里最後一次見到沈渺,明明是在滂沱大雨中找到沈渺的屍首……
蘇諾下意識伸出手撫向沈渺的臉頰。
皮膚竟然是溫熱的。
沈渺愣了一下:「諾諾,你這是被我美暈了?」
蘇諾:「……」
這時,半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砰砰」聲,劇烈聲掀動一股氣流,震得人頭皮發麻。
「死人了。」
「覃主事把老管家他們全殺了!」
沈渺嚇得忙把蘇諾扶起來:「諾諾,我知道你現在很想暈,但你先別暈,覃主事正在氣頭上,惹到他沒好果子吃。」
蘇諾忍著失重感站穩身體,身上的各個器官像是年久失修的齒輪,吭哧吭哧運轉,艱難維繫一口氣。
他恍惚打量向四周。
這裡是一間刑房,上方掛滿形形色色的刑具,夜燈照在刑具上,向下投射出張牙舞爪的陰影,籠罩住一眾瑟瑟發抖的傭人。
濃郁的血腥味順著風竄進他鼻息中,引得這具尚且年輕的身體寒毛豎立,胃部一陣痙攣。恐懼讓腎上腺素飆升,也讓他的眼神慢慢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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