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後才發現這條萬骨枯的道路中，第一具白骨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

說了許久，昆西收回飄遠的思緒，對著蘇諾笑笑：「蘇諾，謝謝你耐著性子聽我說這麼多話。」

蘇諾張了張唇，想到昆西明日將要處刑，此刻似乎說再多都無意義，他便道：「昆西叔，你還有什麼心愿嗎？」

「塵歸塵，土歸土，我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點見到我的兒子。好了，不說了，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回去睡個覺，一覺睡醒，沒準我也能有重生之遇。」昆西笑著打趣，起身之際，昆西又忽然來句：「蘇諾，記得回花房看看。」

「好。」

離開禁閉室，蘇諾便直奔向元宮。

元宮的罪孽隨著那枚射入袁競腦袋中的子彈一同消散，監禁解除，下人早已四散，這裡目前被軍部接管，將來可能會成為辦公地點或者景點。

看守的人認識蘇諾，放蘇諾進去。

不過幾個月沒有人住，元宮內雜草叢生，蛛網連連，花房那裡更是一片混亂，五花八門的盆栽堆疊在一起，各種枝葉花瓣交纏，難以分清誰是誰。

半空中香氣又濃又雜，走進去不得不捂住鼻息。

他目光從那些盆栽上一一掠過，片刻，視線忽然停頓在最角落裡的一株盆栽上！

綠色的花瓣布滿顆粒狀的凸起，宛如剪刀一般細長鋒利，從花蕊之中延伸出來，它是葉子，又是花瓣，正是蘇諾一直在努力嫁接卻沒有嫁接成功的柯藤花。

他就知道，昆西要見他，絕不只是說說話那麼簡單！

他激動衝上前，將那株柯藤花抱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確定無誤後連忙拍上照，本想發給陸遇，思考過後，發給了陸幸。

這段時間，陸遇什麼都沒跟他說，不過他沒閒著，從宋星墨那裡套出來不少話。

傑拉爾丁星球上薩克魯蟲的變異情況恐怕已經超出預料，先前在星球附近巡邏的機甲小隊莫名消失。

陸幸不想讓陸遇摻和這事，一來，陸遇剛結婚，安穩的日子才開始，二來，陸遇後頸腺體的傷勢還沒好，於是陸幸把勸服陸遇的擔子壓在了賈嶼身上。

賈嶼則找到蘇諾，又把擔子壓到蘇諾身上。

蘇諾估摸著，陸幸本來直接想找的人就是自己，只不過先前陸幸已經找過他幾次，惹得陸遇十分不開心，想來是怕影響兄弟關係，於是拉賈嶼當這個「替死鬼」。

這株柯藤花大約莫是半年前嫁接成功的，想來那個時候蘇諾剛離開元宮，柯藤花就出來了。

他抱著柯藤花離開，臨走時望了一眼身後花房的情況。

他不是十八歲的蘇諾，他是活了幾十年、經歷過人生無數灰暗時刻的蘇諾，此刻站在這個地方，所擁有的記憶大都是模糊遙遠的。

或許十八歲的蘇諾，會有更多凋零漂泊的感慨。

他收回思緒，轉過身，遠處一道白色身影正向他走過來——袁簡意。

今天是個陰天，風很大，四周有嗚嗚風聲。

袁簡意穿著一身白色長衣，落葉從他身後紛飛，頭髮和衣擺隨風揚起，他神色如常，腳步平穩，優雅矜貴仿佛是他骨子裡的東西，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奪不走的。

他與他所在的地方，總像是隔著一個圖層。

「蘇諾。」袁簡意視線落到他懷中，「這是……柯藤花？」

「嗯。」

「你要交給軍部？」

蘇諾稱是。

袁簡意便道：「我送你去軍部。」

蘇諾本想拒絕袁簡意，轉眼想到這段時間的事，又點點頭同意。陸遇肯定是要去傑拉爾丁星球，他這人把戰場的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會當縮頭烏龜。蘇諾也想跟著過去，那就必須說服陸遇。

袁簡意正好是個不錯的工具。

此刻，軍部。

陸遇抬手看了下時間，到點了。他沒耽擱，起身離開，賈嶼沒臉沒皮搭上他的肩膀，他冷著臉給推開。

賈嶼賠笑：「鱸魚啊，遇哥，我哥……你能不能彆氣了？這都過多久了？再者，我不也是為你好嗎？我想讓你跟嫂子多過過二人世界，享受一下婚後美好生活。」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哎，這事其實你也瞞不住，遲早要被嫂子知道，所以與其生我的氣，不如想著怎麼勸嫂子。」停頓兩秒，賈嶼嘆道，「真沒看出來嫂子膽子還挺大的，竟然也要跟著上戰場，哎，嫂子他……他怎麼來了？」

陸遇腳步忽然頓住，抬起頭看向遠處。

銀色飛船下，蘇諾和袁簡意二人正從旋轉樓梯下來。蘇諾腳忽然絆了下，一旁的袁簡意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他，攬住人後，袁簡意卻遲遲沒有收回手。

蘇諾仰著頭，唇角含笑，似乎在感謝袁簡意。

二人相處的這畫面，看著莫名和諧般配。

陸遇下意識撫上腰間。

槍呢？

他的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