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要逃離這個金窟魔窖。
顧弄潮露出一抹笑:「這傷雖不能讓他瞬間斃命,但天牢的一種酷刑就類似於此。」
廖平此時已爬出去一段,地上蜿蜒一行血跡。
燈火葳蕤間,顧弄潮拾起掉在地上沾滿鮮血的匕首,交到言霽手裡,低語道:「霽兒,替皇叔將他殺了吧。」
重新握住它時,言霽已經快要麻木了,他明明站在人間,卻感覺周圍群魔亂舞,昏蒙的天光所照皆成灰黑白三色,只余那道長長往外延伸的血跡,鮮紅刺目。
他知道,顧弄潮想要的無非是他聽話,他如果不按要求去做,這個夤夜恐怕永遠不會結束。
言霽一步步向前,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驚慌的?害怕的?亦或是什麼表情也沒有,最後他就握著那柄匕首站在了廖平面前,顧弄潮在畫面盡頭的燈火下朝他微笑。
「陛下,救我,救我......」
廖平朝前奮力伸手,似要拽住言霽明黃衣角,但在那之前,匕首已刺穿了他的心臟,最後一個字還未完整,便戛止在喉嚨間,隨湧出的鮮血,破碎成地面一朵朵鮮艷的紅花。
侍衛檢查了一遍,確認已咽氣,便一個麻袋罩著拖了出去,在場跪著的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甚至連抬頭看一眼那位小皇帝的勇氣都做不到。
顧弄潮用乾淨的帕子細細擦拭去言霽手上的血水,用一種緩慢、輕柔的聲音道:「這便是為君者的第一課。」
——心狠手辣,當斷則斷。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顧弄潮:很拽。
未來的顧弄潮:忠犬。
第6章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言霽看見吃的就反胃,金尊玉貴嬌養著長大的少年,連死人都沒怎麼見過,卻被逼得親手結束了一個人的性命。
午夜夢回,驚醒後,揮之不去的也全是廖平死前瞠目欲裂的畫面。
廖平一死,恐怕之後很多劇情也將會隨之改變,一切都變得不可測,但唯一不變的一點是,顧弄潮需要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帝。
言霽也更加明白,他隨時都有可能如天命書所預測,慘死在顧弄潮手裡。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越想越氣。
言霽將自己關在寢殿裡近半個月,閒來無事翻出一支生灰的玉笛,言霽百無聊賴地吹奏起來。這段時間顧弄潮沒叫人來看過他,也沒人來請他上朝,而大崇依然在秩序運轉,只有承明殿裡的宮人們,每日聽著裡面喑啞難聽的笛聲,汲汲惶惶。
那笛聲不似笛聲,倒似風過弄堂時的厲鬼嗚咽,時而短促地嘶啞低鳴,又時而發出長長一聲悽厲慘叫。
承明殿的宮人們終日苦不堪言,每每路過皇帝寢殿時,背脊都生了一層冷汗。
這日,言霽終於沒力氣再吹笛,不舍地將玉笛放下,同時也將他從四皇兄那帶回來的畫藏進暗匣里,不打算再給顧弄潮。
他討厭死這個皇叔了。
若說之前不明白為什麼書里的自己要反抗,那麼現在他感同身受。
可以前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如此水深火熱。鎮國王府時,他們相依為命,顧弄潮在朝堂步步為營,自己在太學院裝瘋賣傻,被人恥笑。
大多皇兄看不起他,太學院裡,所有人都連群結黨,只有他孤身一人,身邊連個伴讀都沒有——曾經是有過的,但那位心高氣傲,不肯為傻子伴讀,冒著違逆皇命被砍頭的風險,硬是跑路了。
言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裝傻,那是母妃被打入冷宮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怔愣下言霽不由又憶起那段回憶。天陰,涼風細雨,未央宮殿前菩提花紛飛零落,前一日門庭羅雀,這一日繞避三尺,人心不古,金殿蒙塵。
禁衛軍押著莊貴妃,就算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依然不失風采,從容不迫地朝宮外離去。
言霽被牽在皇后娘娘手裡,拼命掙扎著,淚眼婆娑地大喊:「我母妃沒有毒害皇嗣,我要去見父皇,我要見父皇,你們不能把我母妃抓走,放開,放開我!」
憤怒下,他狠狠咬向拽住自己的那雙手,重獲自由的那刻,如歸巢的幼鳥奔入雨幕,身後在一聲聲驚呼「皇后娘娘」,他跌跌撞撞地朝漸行漸遠的那抹身影跑去。
「霽兒。」
莊貴妃站定在朱紅高牆下,牆那一頭吹來的菩提花落在她周身,衣袂如飛,似要登雲仙去。
言霽緊緊抱住母妃,害怕地身體不斷顫抖。
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那手蒼白、纖細,如玉,似雪,擦過他臉龐的淚痕,他抬起頭,撞進深海般溫柔深邃的眼眸中。
「霽兒,以後母妃再不能護你,母妃身份特殊,你一人在宮中寸步難行,還記得母妃告誡你的話嗎,不可事事冒尖,藏拙才能走得更遠。」
「當個小傻子吧,平安喜樂,便是為娘所求。」
「母妃!」他被禁軍扯開,任憑踢打,也紋絲不動,最後雨聲碎在歇斯底里的大喊中,莊貴妃永遠消失在宮闈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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