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弄潮捧著茶盞輕輕吹拂熱氣,目光掃過下方,像是在看戲台上唱曲,廖平在這樣的眼神下慢慢萎靡下來,趕上前一步,賣笑道:「陛下遭賊人擄去,是奴婢親眼瞧見的,不敢聲張怕打草驚蛇反倒害了陛下,這才趕忙去支會王爺。」
顧弄潮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那還多虧廖公公。」
廖平低眉斂目恭順道:「都是奴婢應當的。」
一波波侍衛進來稟報並沒找到小皇帝,一切都在廖平意料之中,此時小皇帝恐怕正在離宮出走的路上,等抓回來,王爺對之失了耐心,還不是落回自己手裡。
暗自得意時,一道輕緩的腳步聲自階下響起,矜貴穠麗的少年披散墨發、一身輕衫出現殿門,一臉驚愕地看著裡面嚴陣以待的架勢,迷茫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小皇帝懷裡抱著一堆書,看樣子剛從床上起來,肩上只搭了件狐裘,絨毛托著的小臉凍得蒼白,在看到高座上的攝政王后,驚惶的神色慢慢褪去,彎著眼眸道:「皇叔不是去別苑了嗎,怎麼回來了,這是出什麼事了?」
他一出現,在場所有人皆是一副見鬼的模樣,其中廖平更甚,身體劇烈顫抖,驚恐地喊道:「你不是出宮了嗎!」
他情緒太過激動,沒注意到周遭人異樣的目光,言霽倒是從容自得走進殿內,歪了歪頭好奇道:「誰說朕出宮了,宮門下鑰,誰還能進出?」
「可我分明看到......」廖平猛地住了嘴,緊咬著牙不再言語,此時他已明白知道,自己多說多錯,就算不說,可能也逃不了一頓板子了。
言霽眸光澄澈,還在疑惑地看著他,正在這時,顧弄潮放下茶盞,開口道:「你去哪了?」
面對這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言霽收斂起外露的鋒芒,將書遞給貼身宮女,乖順道:「朕夜裡睡不著,想將案上沒處理完的奏摺弄了,可有許多朕都看不懂,這才去御書房找了些書看。」
他狐裘里穿得本就單薄,凍得呵氣成冰,往靠近火盆的地方靠了靠,接著道:「本來也不耽擱多少時間,但朕中途遇到了點事。」
顧弄潮懶洋洋地問:「何事?」
言霽的目光再次瞥向廖平,狀似天真爛漫地眨了眨眼:「朕撞見一個宮女,宮女額頭破了,滿臉的血,抽抽噎噎地跟朕講了個廡房裡老魔娶親的故事。」
廖平縱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言霽,恰好撞進言霽淺笑的桃花眸中。
隨後,言霽轉頭對顧弄潮道:「皇叔,我們去看看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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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霽確實遇到了宮女,但宮女並沒有跟他講述那一段屈辱的經歷,言霽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看過天命書。
總之,廖平絕非善茬,這樣的人,他不能留在身邊。
就算要監視他,顧弄潮也應該換一個人來。
天際破曉,視野所見昏蒙暗沉,眾人站在廡房前的空地,刮骨的寒風卷過蠻荒生長的長草,廡房內一排排房間陸續亮起燈,不少太監衣服都還沒穿好就匆匆忙忙出來,看到遽然降臨的兩尊大佛,驚恐地跪了一片。
言霽已換了件厚實的衣服穿著,手裡捧著湯婆子,宮人在他身後撐了把傘擋避風寒,金貴嬌氣的模樣讓在場凍在寒風中的眾人暗暗咬牙。
一聲聲哭嚎在屋內響起,裡面的人還不知道外面來了這麼多人,每一句話都合著寒風清晰無比地鑽進耳中,廖平眼前泛黑地跪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所有的骯髒污穢,在這一刻一覽無遺。
在場跪的眾內侍們都知道,廖總管要倒台了。
一名禁軍得到顧弄潮示意,上前一腳踹開房門,嘭地一聲驚擾夜色,像是敲擊在所有人心頭的擂鼓,裡面的哭喊聲也在這一刻頓住。
廖平那徒弟扭曲的面容在看到顧弄潮如結寒霜的臉後,僵硬住,一名宮女趁機掙脫桎梏,衝出那扇門,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
她倉皇巡視一圈,索准了一看就身份不低的錦衣少年,霎時撲過去跪在言霽面前,大滴淚水滾落臉龐,尖聲大喊道:「廖總管強欺宮女,請陛下為奴做主!」
言霽傾身拂開那名宮女遮擋在臉前的髮絲,看進那雙溢滿淚水的眸中——祈求絕望。言霽想到天命書中,那個時空里,不知多少這樣如花的少女死在廖平手底下。
言霽脫下身上的狐裘披在衣不蔽體的女孩身上,伸手將她扶起,低聲道:「已經沒事了。」
聽到這句話,女孩湧出更多的眼淚,廖平還在掙扎道:「陛下明察,這是......這是有人算計奴婢,奴婢冤枉啊!」
女孩聞言雙目赤紅,猛地瞪向廖平,忿然地怒訴廖平諸般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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