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弄潮完全沒理會這場鬧劇,他在房子裡轉了一圈,視線落在桌上還沒來得及收起的小瓶子,只需一個眼神,就有人率先上前查看,片刻後回道:「這是寒食散。」
此時言霽也已走了進去,目光掃見臥房裡混亂的景象,還有一名女子遍體鱗傷地躺在床上,胸口沒有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只看了一眼,他就慌忙收回了目光,留意到侍衛手裡的小瓶子,疑惑道:「寒食散不是慢性毒麼,宮闈內怎會有這種東西。」
顧弄潮反問:「你不知道?」
言霽不明所以:「我怎會知道?」
顧弄潮突然笑了起來,他一笑從來沒什麼好事,不光周遭所有人遍體生寒,言霽也是提心弔膽地看著他。
「把他押來。」顧弄潮吩咐下去,侍衛立刻拖著廖平反手扣在門口,顧弄潮將那個小瓶子扔到廖平身前,狹長的眸子自上而下俯視:「說說,這是什麼?」
廖平看了一眼,目光閃躲:「是壯陽藥。」
顧弄潮眼底的笑意愈發深了,他轉頭看向一臉蒼白的言霽,問道:「現在,知道了嗎?」
言霽猶如被雷殛,整個呆愣在那,他確實吩咐過讓無影衛設計在今晚拖住廖平,即使拖不住,也要讓廖平今晚醜態畢露,自己也好藉機將廖平趕離身邊。
但他並不知道無影衛的具體行動,向來他吩咐下去後,無影衛每次都會做得十分周全縝密,而這次,顯而易見的是,無影衛換掉了廖平素來為助興吃的壯陽藥,用寒食散勾起廖平更大的欲望,使人暴躁易怒,最終落下這麼大的把柄。
可顧弄潮竟然也知道藥被換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顧弄潮的計劃中。
「陛下,你要學會心狠。」顧弄潮俯在言霽耳邊如情人低語,又像呢喃的魔咒,所見皆在這聲話語中變得光影陸離,等言霽回過神,他手中已握著一柄匕首,顧弄潮的大手包裹著他的手,將那把匕首握得很緊。
「對待欺辱、欺瞞過自己的人,軟糯退縮,可不是明智的抉擇,無論是眼前這隻膽敢咬人的狗,還是你的四皇兄。」
言霽徹底慌了,他奮力縮著手,驚慌喊道:「我錯了,顧弄潮,你饒了我吧,我錯了!」
那把匕首,正慢慢地抵在廖平胸口,言霽從沒握過刀,再進一寸手裡的刀就會捅穿對方心臟,而他不過只是想將廖平逐出宮,從沒想過要廖平的命。
殺一個人,對他來說太艱難了。
廖平亦是涕泗橫流地求饒,不過這些化為了虛渺的背景音,顧弄潮就如主宰萬物的神明,自身後擁抱著、禁錮著言霽,替他高高舉起匕首,卻又一面溫柔地問道:「為何說錯?」
言霽緊咬著牙,低聲道:「顧弄潮,我一早就決定,這次看完四皇兄,就乖乖聽話,你別逼我。」
「本王沒逼你,廖總管不是你想除掉的嗎?」
「可我沒想他死!」
「哈。」顧弄潮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笑聲如碎冰破玉,短促幽冷:「可是沒了作用的東西,死不就是他的結局?」
隨著話音落地,匕首猛然刺進左胸前壁第五根肋骨下,鮮血噴薄而出,掙扎的廖平被禁衛死死箍在原處,強烈的疼痛讓他驚恐地瞪大了眼,張著嘴還在求饒。
空氣的流動都緩慢得近乎凝滯,言霽渾身顫抖,甚至能感覺到刀尖下起伏的幅度,正在隨著匕首不斷刺入而越來越弱。
正在這時,顧弄潮極度狠戾地問:「他是左手碰的你,還是右手?」
沒頭沒尾的一句,言霽卻瞬間反應過來他指的什麼,竟然自嘲地想,看來顧弄潮也不是無所不知。
「你不說,那就兩隻手都砍了。」
言霽只能乖乖道:「右手。」
他話音一落,扣著廖總管的侍衛便將廖平的手往後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角度一折,只聽令人生寒的咔嚓咯吱聲響起,隨即是廖平慢半拍的慘叫響絕廡房上空。
廖平不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這位輔佐兩代君王的老臣,曾一度掌權六宮,卻依然在絕對的權勢下,如一堵高牆輕易轟倒,他倒在血泊中,被裡里外外那些曾經活在他陰影下的人圍觀。
周遭闃寂無聲,廖平也已叫不出,求生的欲望讓他艱難地用唯一完好的手撐著身體一點點往宣武門的方向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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