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頭翻看桌上的書頁,心裡翻江倒海地難受。
經過之前的事,言霽清楚顧弄潮不會容忍他身邊又過分親近的人,或許遲早有一天會對木槿出手,還是在這之前,讓木槿離開皇宮,風風光光地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吧。
從登基之初承明宮無所不知的眼線,到如今木槿為他掃去一切隱患,讓他得已有個喘息的地方,木槿對於他來說不是宮婢,而是妹妹,是言霽唯二想要保護的人了。
沒幾天,司衣房就將剛做好的衣服送了來,木槿的嫁衣因為工序繁多,還得晚許久。
言霽挑了件讓小遲桉換上試試,最近這孩子跟著無影衛學習,起早貪黑,身高像雨後的春筍,幾乎是被人猛地拔高了好大一段,已經長到了言霽胸口的位置。
薛遲桉在木槿的幫襯下,脫了衣服赤腳踩在地上,一層層將新衣服穿好,直至胖了一大圈,木槿打他一拳,都感覺不到痛的。
言霽將壓在衣服下的頭髮替他撩出來,將薛遲桉轉了一圈,欣賞道:「還行吧,勉強也能穿出去。」
薛遲桉一直禁錮的內心,在此時發出「砰」地一聲細響,似乎有什麼鬆動了。
這衣服哪是還行,用的料子可是江南進貢的蜀錦,經線起彩,彩條添花,一眼看上去就富貴至極。
比起皇帝的衣服,自然是稍次了些,但一個下人穿,恐怕史無前例。
木槿看了一眼,名貴的緞料越發凸顯出了薛遲桉的眉眼,這麼一看,似乎跟陛下有些相似......
同樣上揚的眼尾,狹長斜飛的眉宇,但一個艷烈,一個淡漠。
天子之顏不可妄加評說,察覺這點,木槿也沒敢說出來,只在心裡嘀咕了聲怪異。
薛遲桉到底心性尚小,得了穿的暖和的新衣,心中亦是安耐不住欣喜,一時失了分寸,張開手撲到言霽懷裡,氣息輕輕道:「謝謝陛下。」
言霽揉了把小遲桉軟乎乎的頭髮,好笑道:「謝什麼,既然朕決定養著你,這些本就是應該做的,以後缺什麼跟朕說,別憋著。」
薛遲桉咬著下唇,將頭埋進言霽頸窩,低低地「嗯」了一聲。
這段時間奏摺如雪花似地往承明宮送,往承明宮送的,還有一個人,顧弄潮給他安排了起居使。
起居使原本就是必備在皇帝跟前的一個官職,先前因為沒有出身清白的人選,此時一直耽擱了下來,直至此次三元的名單出來,經過一番篩選,顧弄潮給言霽選了其中一名榜眼。
這位榜眼相貌平平,為人中規中矩,言霽就連喝口茶,榜眼都會記上一筆:今日陛下喝了什麼茶,在什麼時辰喝的,喝完是什麼表情。
言霽起初懶得管他,最近朝事繁忙,他已經好幾日沒出去走動了,昏天暗地地批著奏摺,兢兢業業、衣宵食旰。但奏摺依然越堆越高,像座小山似的,而言霽就如同那愚公,以筆做鏟,哼哧哼哧地移山。
起居使便守在他旁邊,也哼哧哼哧地記錄言霽在批奏摺的時候嘟囔了什麼,走神了多久,屁股挪動了幾次,一個時辰批了多少份。
言霽怒了。
顧弄潮這是安了雙眼睛在他跟前?
這月各地都要向朝廷報送總結當地的稅收情況、災害情況等等大事記,以及官員的調遣情況,還有其他考上來的進士,也到了抉擇他們去處的時候。既然起居使愛記,言霽便邊批邊念叨,比如:
「今年稅收不太好,應該讓皇叔去督導督導。」
「災害要花好多錢啊,國庫都快虧空了,皇叔連御廚房每日做的菜量都要管控,肯定沒錢治災了。」
「啊,這些進士們......朕也不知該如何安排。」
言霽說得口乾舌燥,起居使記得手腕酸痛,互相折磨了半日,兩兩瞪眼,言霽率先妥協,說了一句總結:「太多了,皇叔能像以前一樣幫我批就好了。」
起居使顫抖地提著筆,記下這句總結。
然後言霽低著頭繼續批,起居使也放緩了速度接著記。幾日操勞下,言霽累得倒胃口,什麼也不想吃,只要一看堆積成一箱箱的奏摺,就想哭。
之後由於政務太多,尚書省也跟著加班加點,這些事必須得在年前批下去,讓一年的奔波塵埃落定,整個尚書省的大臣們都跟著言霽一起奮筆疾書,這下言霽連偷懶的機會都沒了。
木槿端著茶點站在屏風後往裡瞧了眼,心中越發憂慮,這可如何是好,那些大臣能挨得住,陛下可不一定能坐得下去啊。
屏風外是一些官職較低的,處理也都是沒那麼重要的摺子,遇到重要的再放一起送裡面去,這會兒無論裡面外面,都忙得案牘勞形。
其中一位抬頭看到木槿還侯在屏風外,好心提點道:「姑娘還是省著些力氣吧,你要是將這些吃食送進去,叫那些大人們看見,才是真害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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