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升起的一點愧疚,因這一席話打得潰散無蹤。
顧弄潮回來後,言霽的工作量肉眼可見地減輕下來,也不用再去跟大臣們坐在一起批摺子,這些事,都由顧弄潮代替他做了。
進了承明宮,看到書案上小山高的奏摺,也讓人送到了自己府里,朝貢一事的安排也很自然得接了過去。
哪怕顧弄潮施加給他過於的掌控欲,同時,舒適圈也只有顧弄潮能給。
在顧弄潮的保護下,言霽可以高枕無憂地當他驕縱任性的皇帝,直到顧弄潮收回給予他的特權的那天。
言霽想借著這點特權,向顧弄潮問問陳太傅那位門生的事可有轉圜,但他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攝政王府的廚娘就將做好的午膳送到了宮裡,食盒裡的菜一樣樣被端出來,菜香撲鼻,都是他喜歡吃的那幾樣。
察覺言霽想說什麼,顧弄潮拿眼瞟他:「先用膳。」
廚娘做的膳食依然很香,但坐在顧弄潮面前,言霽頗有心理壓力,吃得很慢,顧弄潮一動,嚇得差點卡住,彎身嗆咳時,面前遞來一杯茶,原以為是木槿送上來的,接過大喝幾口,抬頭一看,顧弄潮站在面前,垂目看著他。
濃密的睫毛掩蓋下,看不出晦暗眸色里的情緒。
言霽手一抖,茶水差點灑身上。
「這麼怕我?」顧弄潮問。
「不是怕。」言霽將茶盞放回桌上,恍惚道,「只是覺得有點看不懂皇叔。」
居然真的把攝政王府的廚娘叫來了皇宮,只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
顧弄潮坐回去,理了理寬大的袖擺,道:「不是要為陳太傅那門生求情嗎,陛下打算如何求?」
言霽啞然......
口頭上求一求,還不行嗎?
言霽乖乖地將手放到桌下,試探道:「我每天都去中書省跟著大臣們批摺子,藩國朝貢時絕對不給皇叔丟臉,皇叔不願讓我知道的事,我不會去探究......」
「好。」一列列還沒說完,顧弄潮就應下了。
言霽沒反應過來能這麼輕易,愣了好一會兒沒反應,俄而羞愧地低下頭,輕輕道:「保皇黨......我會提點他們的。」
比起書里的描述,現在他跟保皇黨交際實在不深,說是提點,其實也不過是找陳太傅說清楚。
顧弄潮撩起眼皮,三道細且深的褶皺壓在狹長鋒利的眉宇下,平白讓那雙素來漠然的眼有幾分柔情似水的韻味。
「陛下,用膳吧。」停頓後,又道:「只需陛下答應臣,一日三餐不可少,如此就行。」
「好。」言霽拾起玉箸,撥弄著碗裡的米飯,眨了眨眼,悄悄將眼裡的霧氣逼了回去。
此時交給顧弄潮後,沒兩日陳太傅那位門生便從獄裡放了出來,只罷免了官職逐出京城,陳太傅對此已然感恩涕德,只要能保下一條命就好。然而其他人卻有少許不滿,攝政王公明嚴正,從不偏私,這是第一次破例。
但沒人敢對顧弄潮說一聲反駁的話。
陳太傅進宮來與言霽叩謝,言霽又將之前對他說的話說了一遍,陳太傅是個聰明人,知道此禍事最主要的導火線是何,只承諾說會看著他們,不再行先前做派。
他依然要保護言姓皇室嫡系的唯一血脈。
言盡於此,無需多言。因著幾番清理下來,先前幾代積存下來的朝廷蛀蟲所剩無幾,大崇王朝上上下下難得清明,風氣前所未有得好,而這一切,都是顧弄潮暗中把控的功勞。
也難怪朝臣們這麼懼怕顧弄潮。
一日江逢舟照例來給言霽探脈,言霽問起:「如果傀儡愛上劫持他的人,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江逢舟認真想了須臾,回道:「常理下是不會產生這種情況,但如果被劫持的人有著極強的慕強心理,他確實會產生所為『愛』的感情,但這種感情本身是不合常理,是病態的。」
言霽固執地問:「所以說,確實是他心理有問題嗎?」
江逢舟為難:「可以這樣說......吧。」
問完後,言霽沒再說話,懶洋洋地靠在軟踏上,伸出皓白的手腕,任由江逢舟給他把脈,江逢舟探完,在冊子上記下,微微笑著道:「陛下的身體並無問題,照常養護著就行。」
不知緣何,突然想起傅裊對他說的那番話,看著江逢舟放進藥箱的案卷,言霽問他:「太醫署可有歷年來各宮的問診記錄?」
江逢舟點頭:「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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