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進未央宮的言霽奔過去抱住她,哽咽道:「母妃,霽兒不願走,就算你真去了冷宮,我也隨你去。」
母妃替他擦乾淚,將布娃娃推進他懷裡,看著他的目光卻悲傷得好似泛濫的江河。
「總會有這一天的,就像霽兒願意為母妃而死,母妃亦願為心中所護死去,所以,冥冥中註定的一切,總將到來。」
言霽問:「什麼是冥冥中註定?」
她道:「就是......每個人的歸途。」
嘩啦一聲,畫面碎為無數碎片墜入風急浪高的黑海,黑海上,金殿中,一男一女抱著一個稚童,將一個由玉雕琢、暗藏機關的吊墜掛在稚童肉乎乎的脖頸上,稚童抓著那枚吊墜,疑惑地看著他的父母。
「以後若是霽兒繼位,無影衛多少會有點用,但朕希望我們霽兒能當個閒散王爺,屆時無影衛將護他周全。」
母妃問道:「陛下就不能護著我們母子麼?」
時光回溯,更久遠的記憶蒙上一層泛黃的膠捲,那年冬至,突然出現一雙手,將在岸邊玩耍的小皇子推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隔著咕噥升起氣泡的水面,這次言霽看清岸上之人是誰。
原來是影二......
影二自他接手無影衛就並不存在,影一那裡有影二的畫像,說影二是上一任帝王安排在接任無影衛的皇子手中的線人。
言霽永遠見不到影二,但影二永遠在暗處替逝去的先帝監視著他。
明明更久之前,父皇從沒打算讓他為儲君,即便是將暗藏啟動玉璽機關、能號召無影衛的吊墜給了他,也只是想讓他在野心勃勃的皇兄們手下有所倚仗,當個閒散王爺。
是什麼改變了父皇的計劃,明明四皇兄,才應該是最後的獲勝者。
時間混亂失序,言霽的神識也隨之渾渾噩噩,錦被下的臉頰因突如其來的高燒燒得緋紅,那對長眉緊緊蹙在一起,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化為鬼魂的父皇在陰曹地府質問他,為何不兌現誓言,顧弄潮害你母妃,掌你皇權,令你毫無皇帝之威,如今朝堂已清,百姓安樂,你該斬其首級,以正朝綱!
混亂中,他好像與書中描寫的那個他融為一體,最後被一柄長劍刺穿心臟,釘死在龍椅上。
劇痛自心口瀰漫至四肢百骸,言霽無意識地掙扎,揮手打開替換額頭濕巾的手,胡亂地喊道:「那就讓我化為孤魂野鬼吧。」
——若他本是忠臣,卻要因這個荒誕的理由而被構陷賜死,那就讓我死後化為孤魂野鬼,生生世世不得安居吧。
若他為逆賊,所展露的溫情不過黃粱一夢,那麼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便是死,也要拖他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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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當晚,群臣聚首,藩國及外國使臣坐於下座耳側,舉杯共飲,互相間恭維問候,暢談古今。
奏樂聲起,舞姬邁著碎步翩翩入場,拂衣展袖間暗香惑人,欲拒還迎的眼神勾著人的心魂也隨之而去,一時間外來的使臣們皆瞪直了眼,欣賞不同於他們那邊柔美動人的舞蹈。
有的人回過神,見上座依然空空,始終不見大崇的皇帝駕臨,這擺架子也應該擺夠了吧,再將人晾下去,就有失禮數了。
不少使臣都知道大崇真正的掌權人實則是側上端坐著的那位凌霜傲雪的攝政王,此時攝政王替大崇皇帝出席,按慣例與使臣們虛情假意地說了些場面話後,就獨坐在那處飲酒,旁邊立著位抱刀侍衛,以致眾人不敢近身。
此時見大崇皇帝遲遲不來,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陛下可是被瑣事纏住了?」
德喜只能道:「陛下身體不適,今晚恐怕來不了,特命攝政王招待諸位,有失禮數,改日陛下再另請諸位一聚。」
這下,幾位使臣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朝貢之日身為東道主卻避而不見,往大了說,是對他們國家的侮辱。
一名身著錦帽貂裘的胡人一拍桌案,震得桌上酒水打翻四濺,他怒而起身,用不太標準的漢語說道:「大崇這位新皇可真是不將人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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