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塌上的人一頓,抬起那張色若春桃的臉,問:「哪位娘娘?」
木槿只道他病胡塗了,將懷裡焐熱的信拿出來遞到言霽手裡,笑嘻嘻地說:「莊貴妃,貴妃娘娘!」
見陛下遲遲未將信拆開,木槿眸中閃過些心虛,強作鎮定道:「今日奴婢去了趟那邊,想著天氣冷了,偷偷往裡添加了些銀絲炭和衣物,娘娘便寫了信央奴婢帶給陛下。」
屋內沉默許久,正在木槿小心翼翼抬眸偷看陛下時,才見陛下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那笑又有些不同於尋常的笑,含著各種滋味在裡面似的,但總歸陛下笑了,木槿鬆了口氣。
言霽笑著將信封打開:「母妃終於肯給朕寫信了。」
信上的開頭,是很尋常的一句「致吾兒,展信舒顏」,寫她在冷宮內一切安好,並不如外面傳言的那般孤苦,望他莫要憂心,寫她聽木槿說他病了,希望他能養好身體,再見時想他一切康健。
諸多種種,恍若真是一位母親在關心自己不能相見的兒子。
言霽將信一字一句地看完,在心裡默認這封信確實是母妃寫給自己的,康樂的話幾真幾假,說不定那些真是她報復性騙他的呢。
沒有見到屍骨前,言霽想要相信母妃還活著,想相信這封信是真的。
當天夜裡,皇帝再次嘔血,承明宮人仰馬翻,太醫進進出出,鬧到天明方歇,而言霽直接昏睡到午時。
木槿守在床頭急紅了眼,不明白昨日讀了信後明明還好好的,怎地突然更嚴重了。
宮人們守在外面,言霽醒後一直盯著床帳,一句話也未說,似要將那頂帳子看出個窟窿,而這時,半夜聽聞陛下嘔血便趕進宮中的攝政王,親自端著熬好的藥進來,讓木槿扶起他,握著湯匙將藥吹得溫熱,才送到言霽嘴邊。
原本以為言霽不會喝,顧弄潮已然想了很多種讓他喝的手段,但他卻如顧弄潮所願,沒有絲毫反抗地一口口喝下整碗藥後,顧弄潮反而不知如何反應。
宮人將碗勺收了下去,寢居內只剩下沉默著的皇帝和攝政王,良久後,顧弄潮問他:「難得空閒,要不要出去走走?」
言霽愣愣地問:「去哪走?」
「你想去哪?」
得此反問,言霽又不說話了。
顧弄潮耐著性子道:「去京外的梅花山看雪可好?」
曾經顧弄潮帶他去過梅花山,那是京中四絕之一的盛景,彼時言霽還是個小皇子,顧弄潮也還沒站穩腳跟,是個無甚實權的閒散王爺。
有次他不小心踩空一處雪地,摔進獵人捕捉獵物的陷阱里,顧弄潮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將同樣摔進裡面的餓狼殺死,背著他咬牙從一丈高的坑底抓著鬆土往上爬,中途幾次滑落,也沒放任他一個人留在這冰冷刺骨的坑底。
上去後,他看見顧弄潮的雙手血肉模糊,很長一段時間都寫不了字,握不住筷。
那次驚險之後,顧弄潮再沒帶他去梅花山,言霽想賞梅,顧弄潮便在王府種了滿院的傲梅,讓他待在屋子裡都能看到窗外艷紅的梅花爭芳鬥豔。
言霽倚在床頭閉上眼,張嘴啞聲說了聲「好」。
故地重遊,物是人非,梅花山上的梅花依然開得漫山遍野,雪落枝頭,嫣紅花瓣上亦蓋著一層薄薄的雪霜,如此嚴寒的天氣下依然傲然綻放,在簌簌飛雪中形成一道穠麗的風景。
山頂上坐落著幾戶別莊,在言霽來前,顧弄潮已經命人將所有別莊都買了下來,清空了同樣上山賞梅的公子小姐們,吳老動作迅速地將別莊裡的人替換成王府的下人,將物件替換收拾一番,只等著主子們到來。
馬車直行上山,停在別莊門口,在言霽下車前顧弄潮已撐開傘為他遮去風雪,言霽並無任何觸動,一身厚實的靛藍色貂裘將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絨領托著比雪還白的臉頰,披在身後的長髮卻又比剛寫在紙上的墨還黑亮。
美人身處飛雪傲梅之中,含著瀲灩水色的桃花眸,整片天地都因他的到來而生動起來。
與之般配的,也只有為之撐著桐油傘、身姿欣長英挺的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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