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顧弄潮分明就是一頭禽獸,下了床披上衣服,就跟披了層人皮,沅芷澧蘭,瓊秀風骨,比秋闈考上去讀了幾十年的秀才還要儒雅溫潤。
也與朝堂上時不同,顧弄潮在朝上向來都似凌霜傲雪,眉目凜然,只需一眼,便能讓人忍不住在他面前跪地臣服。
一個人所展現的差距怎能如此之大。
想到朝堂,言霽不由想起了發起□□讓他落此境地的啟王,現在也不知京中的情況如何。垂目看向動作輕柔給他揉手的顧弄潮,那雙眼十分專注,每動一個位置,還會溫聲問他疼不疼。
顧弄潮並不知道言霽此刻在想什麼,全神貫注地按壓揉捏那隻纖細柔嫩的手掌,感覺到言霽沉默了很久,上次問他疼不疼也沒回,便抬眸去看言霽,就聽他問:「你還沒聯繫上金吾衛嗎?」
顧弄潮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一如既往用同樣的話回答言霽:「還沒,我沿水走了許久才找到這裡,到後面跟金吾衛走散了,他們也並不知曉我具體去的哪個方位,再等等吧。」
在不清楚京中局勢時,他們也不能貿然出去,萬一遇上啟王的人,必死無疑。
就連在這裡,顧弄潮也有小心抹去活動過的痕跡,只留給金吾衛能看懂的暗號。
而言霽,他並不清楚無影衛有沒有找來,這段時間顧弄潮一直在他身邊,即便無影衛來了,也不會輕易露面。
顧弄潮定定望著言霽,燭火顫動,眸子跟著暗了瞬:「霽兒是想回去了?」
「沒,我只是擔心京中的情況,不知道陳太傅他們有沒有受到牽連。」言霽感到周身有點冷,奇怪門窗明明關著,不過很快,注意就又被顧弄潮拉了回去。
「京中那麼多侍衛,也不全是吃空餉來的,在沒有找到你前,啟王成不了大氣,暫時還不敢對他們動手。」
顧弄潮揉捏著言霽的手指,神色淺淡,卻說著極血腥的話:「而一旦啟王漏了破綻,屠恭里便會帶著十六衛對之圍剿,整個京畿,每一寸地方,都有可能是他的葬身之所。」
言霽聽得打了個寒顫,顧弄潮笑問:「怕了?」
言霽搖頭:「我只是驚訝於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的。」
「很早前。」顧弄潮笑容悠然,意味不明道,「做過一次的事,再做會更遊刃有餘。」
這話聽得言霽有些不舒服。
感覺到手不痛了,言霽將手抽了回來,估計暫時還握不了筷,他抬眉示意顧弄潮,神態驕縱浮薄,就像指使下人一樣趾高氣昂道:「餵我。」
顧弄潮親了他下,斐然艷絕的臉上滿是縱容寵溺,說桌上的放涼了,他再去盛一碗來。等顧弄潮重新端著熱騰騰的碗碟回來,果真聽話地投餵言霽,他會先吹得溫度正好,再餵給言霽,照顧人細緻得就像幹過很多次一樣。
言霽突而想到顧弄潮駕輕就熟的調情手段,一點也不生疏,甚至極其登峰造極,如若不是鍛鍊過許多次,不會有這樣嫻熟的手法。
所以風靈衣真的跟他......
一氣下,言霽咬住了還沒來記得收回去的筷子,在顧弄潮疑惑看來時,又氣悶地鬆了牙,心底開解著,自己又不是女子,何須在意這些,況且......如今也不過是你情我願,不會因為他們做盡親密之事而產生任何變化,兩人亦始終沒越過最後那層界限,隨時都可抽身脫離這段關係。
壓下心底的窒悶,言霽看開了些,得意之時,需得盡歡,不是麼。
顧弄潮問他:「剛剛怎麼了,是燙著了嗎?」
言霽說沒有,顧弄潮非要捏著他的下巴看口腔里是不是被燙到了,言霽只能張開嘴任由他檢查。當睹見顧弄潮認真的表情,那點窒悶感也散了。
福至心靈,言霽想起之前覺得怪異的事,眼中閃爍,就著這樣的姿勢,問道:「你當時一來這裡就整理屋子,仿佛知道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皇叔,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故意的。」
顧弄潮望著他,反問:「什麼故意的?」
一時言霽也不確定了,心裡狐疑,內里雖虛,但面上依然作得篤定:「故意不帶我走啊,以皇叔的手段,外面就算有十個啟王在鋪天蓋地搜查,你也不至於會窩居在此地斂影逃形。」
見他口齒伶俐,不像被燙到,顧弄潮夾了塊肉餵給言霽,俄而微微笑了下,又問:「我為何故意不帶你走?」
明明發出質問的是言霽,到最後卻演變成顧弄潮追問他,察覺到這一點,言霽嚼著肉不肯再說話。
顧弄潮眸底如浮光星碎般柔軟,道:「除了私心外,還有別的原因,這裡山清水秀,與世隔絕,我亦想在此地偷閒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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