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帶著笑意的溫和聲音響起:「肖相冷嗎?不妨去屋內烤烤火。」
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找台階,肖相感謝地匆匆看了中書令一眼,連聲應是,被人帶了下去。
待亭中只剩兩人,顧弄潮袖下探出一截手指撫過琴弦,風吹得八面的垂簾晃動不休,一道風吹到亭內,微微掀起顧弄潮蓋在腿上的毛毯。
下一刻,中書令伸手替他壓了壓。
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斷斷續續,沒有曲調的音節自琴弦顫動間泄出,中書令直起身,趁著此時王爺難得有幾分清明,說道:「王爺確實此舉倉促了些,至少應該等天下大定時,海清河晏,盛世下再頒此法,定不會引得這般大的動盪。」
能在顧弄潮面前直言的,只有中書令一人。
顧弄潮依然挑撥著琴弦,像是沒有聽到中書令所說的話。
啞然片刻,中書令輕聲道:「王爺是怕,等不到那時了嗎。」頓了頓,他續道,「今日正是陛下及冠之日。」
琴聲停歇,中書令的最後一句話更輕,輕得被呼嘯的風雪聲輕易蓋住,散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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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確實是言霽的生辰。
他二十歲了。
大崇二十及冠,及冠後就真的得是個獨當一面的大人。
但是沒人記得。
他繼位不過兩年,百姓都還沒能記住皇帝生辰休沐之期,且邶州因王家少爺要娶男妻一事鬧得滿城風雨,更沒人記得。
他失蹤,上面也沒發令要從今日休沐三日。
言霽給自己煮了碗長壽麵,十八歲的長壽麵他沒吃成,至少得吃二十歲的,那時冷宮的嬤嬤給他煮麵時有說過,要遵守禮節,才能平平安安。
年讓陪在言霽身邊,吐著舌頭兩隻前爪搭在灶台上,正看著熱水沸騰的鍋內,似乎很饞。
它並不挑食。
言霽想了想,多下了一把面,給年讓也做了一碗。
正要吃麵時,外面傳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年讓幾乎條件發射般躬身朝院門的方向嚎叫。
段書白自雪夜燃燈而來,收了傘拍去上面的雪絮,連將提燈掛在門口的彎鉤上,同時探頭往裡看,見言霽正在吃飯,彎了眼問:「有我的那份嗎?」
他已經完全不怕年讓了,直接走了進來,年讓呲牙咧嘴好似下一秒就要咬上那兩條不知死活的大長腿。
言霽並不想在今日見血,喚住了年讓。
「你沒吃飯嗎?」言霽轉頭問段書白。
「沒呢,這不趕著過來嗎。」段書白冷得直往火盆前蹭,興奮地分享,「你猜怎麼遭,律法剛頒布下來後,王家再沒了藉口,常將軍不是一直擁簇攝政王嘛,正愁著沒人以儆效尤,王家哪敢在這當口上弄么蛾子。」
「我看清風嫁進王家這事,八成穩了。」
剛一說完,段書白的肚子軲轆一聲響,言霽看他,段書樣尷尬地撓頭。
「我過會兒回去......」
言霽將還熱騰的面碗遞給他:「吃吧。」
「那你?」段書白看著色香俱全的麵條,羽ク讀家聞著絲絲縷縷的面香,強忍著小小吞咽了下。
「我等會再煮一碗就是。」
說罷,段書白這才接了面。
雖然陛下做別的菜沒有那個天賦,但他做面一向好吃,段書白很少吃到言霽做的面,此時大嗦一口,熱乎得喜笑顏開。
來得可真巧。
一碗麵連著湯全進了段書白肚子裡,年讓在旁邊一臉敵意,言霽同樣跟段書白坐在火盆前的杌子上烤火,段書白放下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碗,這才發現:「清風呢?」
「被王燊叫出去了。」
段書白「哦」了一聲,隨即嘀咕:「這麼晚了還不回來,嘖嘖。」
言霽伸著手烤火,看著在火光下紅彤彤透亮的手指,沒發表言論。
段書白先去將碗喜了,好心也順帶著年讓的碗一同洗了,本想給言霽另下一碗麵,但發現屋內沒有乾柴,從外面捧了柴進來,濕的,得放一會兒才能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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