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嬪看似妥帖地提議,實則也是奔著取尚盈盈性命而去。
柏筠寧久居宮中,自然知曉那地方陰冷無比,立時蹙眉反駁道:「宜嬪妹妹如今身子金貴,腹中龍裔更是萬萬不容有失。豈能去內廷獄那等腌臢之地?」
「若因此傷了龍胎,回頭萬歲爺怪罪下來,誰能擔待得起?」
瞧著皇后猶豫不決,柳濯月生怕夜長夢多。她急於將髒水潑去尚盈盈身上,立馬不耐煩地揮手:
「甭說那麼多,先給本宮按住她。下毒之事是真是假,腹中胎兒是不是野種,等抓起來慢慢審問便是!」
「不可!」
千鈞一髮之際,門檻外忽而傳來一聲斷喝,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連忙回首望去。
只見榮王步履沉穩地跨過門檻,面容難得如此肅穆。到底是鳳子龍孫,端起氣度來,委實有幾分天家威儀,全然不見平素嬉皮笑臉的模樣。
未待眾人作何反應,來壽手中高舉一道明黃聖旨,自榮王身後鑽出來,朗聲道:
「諸位主子且慢,萬歲爺出京前留有聖諭,還請皇后娘娘先行過目。」
短短數息間,變故頻生,叫人應接不暇。
趁著皇后垂眼去瞧,來壽揣著袖子上前一步,將萬歲爺的意思說與眾人聽:
「萬歲爺有旨,自聖駕離京後,宮中但凡有牽涉宜主兒之事,不得有人刑求妄斷,更不得私下議處,皆等萬歲爺迴鑾後再行裁奪。」
「奴才奉旨前來,是要將宜主兒接回乾明宮中,還請諸位娘娘行個方便。」
短短几句話,卻如驚雷驟降,劈得眾人暈頭轉向。當初邊關戰事十萬火急,皇上竟還有工夫,提前留下這樣一道護身符給宜嬪?
尚盈盈自己也是一懵,隨即滔天暖意撲湧上心頭,眼眶瞬間泛紅。不曾想晏緒禮會這般信她、護她,提前為她考慮這許多。如若不是今日逢難,她甚至一輩子都不會知曉,皇帝此時此刻,竟對她有如此深沉愛意。
在一片死寂當中,傅瑤掩起聖旨,遞給身後侍立的田福,頷首說:
「此詔確是萬歲爺親擬。」
眼見得又叫尚盈僥倖逃脫,柳濯月豈能甘心,立馬急急辯駁,聲音都變了調兒:
「皇上素來仁孝,皇貴太妃又於怹有撫育之恩。彼時皇上留下聖旨,又怎能料到宜嬪竟是如此蛇蠍心腸,膽敢謀害娘娘?」
甭管文蘅如何,柳濯月已經慌了神兒,尖聲朝著榮王與來壽發難:
「如今你們既知內情,卻還拿出這道旨意來護著她,豈非要陷萬歲爺於不忠不孝之地?」
榮王眉頭緊鎖,顯是對柳濯月的質問極為不滿,卻又因她提及「孝道」二字,一時不好強硬發作。
皇妃與親王間劍拔弩張,殿內氣氛瞬間緊繃,如同快斷裂的弓弦一般。
正僵持間,一道高亢悠長的唱喏聲自門外響起:
「太皇太后駕到!嘉毅太妃到!」
連素日不露面的老祖宗都遭驚動,眾人皆是心裡打鼓,紛紛正襟理鬢,轉身迎駕。
柳濯月見狀,頓時大喜過望。萬歲爺不在宮中,皇后態度曖昧,榮王也一心向著宜嬪……
可太皇太后不一樣,那可是萬歲爺的親祖母。
這宮裡頭,論輩分,論威望,誰能高得過她老人家去?只要老祖宗動怒,認定尚盈盈罪不可赦,甭說是一道聖諭,便是萬歲爺親臨,怕是也得掂量掂量。
柳濯月心下飛快盤算著,只等著老祖宗一進殿,她便要搶先上前,將尚盈盈的罪狀添油加醋哭訴一番,定要叫這賤人永世不得翻身!
「恭請太皇太后聖安!」
在一片請安聲中,太皇太后孟氏扶著龍頭拐杖,緩步踏入殿內。
只見太皇太后一襲石青色團福捧壽紋鳳袍,滿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雖已年近古稀,雙眼卻依舊銳利如鷹隼,不怒自威,鳳儀凜凜。
緊隨其後之人,身著命婦朝服,衣冠尊貴,想必就是嘉毅太妃。
柳濯月擠出幾滴眼淚,便欲搶步上前。口中那聲淒悽慘慘的「老祖宗」,還沒來得及喚出口,卻見太皇太后和老郡主齊齊頓住腳步。
兩位老人家如同被定住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尚盈盈的臉,面上不約而同地浮出難以言喻之色,似是震驚,又似恍惚。
太皇太后眉頭緊蹙,側頭看向身旁的嘉毅太妃,心裡止不住稱奇。
像……實在是太像了!
這姑娘的相貌,活脫脫就是年輕五十歲的老郡主!
柳濯月瞧著這情形,心裡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這兩位老娘娘是怎麼了?怎的對著尚盈盈那張狐媚子臉發起呆來?
還不等她想明白,就見太皇太后朝尚盈盈伸出手去,喚道:
「你過來……」
尚盈盈不明就裡,卻還是依言上前幾步,垂眸福身道:「嬪妾宜嬪尚氏,拜見太皇太后、郡主娘娘。」
嘉毅太妃卻沒心思理會這些虛禮,一把拉住尚盈盈手腕,將她扯到近前,一雙眼睛在她臉上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打量。
那眼神專注得近乎失禮,嘉毅太妃端詳許久,終於顫巍巍地開口:
「不知娘娘芳齡幾何?家是哪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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