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王府長在王府,見慣了好東西,桓昭最自信他的眼力。
人聲鼎沸,市井喧囂。低調地停在巷口,動了動門帘,一頂青色小轎里鑽出一粒衣裳簡樸的人影。
這人的面容在轎簾下隱隱地看不太清,但若換了熟悉的人來認,必然能一眼看出,這正是扮做尋常女侍的桓昭。
酸棗仁、霍香、桂枝、艾葉。
給藥行掌柜指指他想要的,桓昭眼也不眨地看著這些藥材分門別類地裝進紙包。
合歡皮、遠志、當歸、木香。
攤開掌心對著光仔細挑了挑,桓昭那股認真勁兒惹得不少人瞥來瞧瞧。
「這是誰家的僕從?」有好事者去問藥行掌柜,「替主家做事倒是很細緻,只不過看著也忒面生。」
竊竊嗦嗦的聲音傳進耳朵里,懶得在無關人事上耽誤時間,點清藥材,看也沒看那人一眼,桓昭結了銀兩便走。
既然要蒸花露,桓昭盤算著時間,花材自然也是要買最新鮮的才好。
往常他都是在王府里等著,一應東西都有下人準備好了送來,如今親自出來挑選,一想到是要給天女做最好的香露,桓昭越買越覺得干係重大。
「李八娘,你聽說了沒?」
桓昭正拿著小秤量茉莉,攤主便眼尖地看到他身後的老主顧:「滿京城都傳遍了你還和我裝糊塗?嘖,這可是你坊里飛出來的好嚼頭!」
被叫做李八娘的或許是沒什麼要緊事,草筐往胳膊上一挎,攤主又拍大腿又叫人的還真讓她起了幾分談性。
是要說說前幾日的祥瑞?
抖下一朵發乾變黃的茉莉,桓昭滿打滿算也就知道這麼一件值得平頭百姓當成談資的事。
攤主要講的卻不是這一件:「瞧,還在這裡和我裝糊塗呢!難道你真沒聽說?還能有什麼,就是賀蘭大將軍和她門口那餛飩西施的事!」
他還當什麼,桓昭聽清後立刻沒了興趣,本以為能聽見眾人誇誇天女忙於政事是肱骨之臣,誰想到竟然是類似「永熙帝下江南納了十九房小君」的市井訛傳。
四方將軍和賣身葬母的餛飩攤販?
桓昭皺眉,寒門無路掖金門,這謠傳若是真的,那餛飩西施能進將軍府做個側室都算他祖上燒高香。
李八娘也是桓昭這個反應。
「嘖,」花市攤主一擺手,「要不然怎麼說人家有手段、夠厲害呢?」
「滿打滿算不到一旬,這不,餛飩西施昨晚就入了將軍府了!」
而且啊,攤主講得眉飛色舞活像是親眼見到一樣,據說還是賀蘭將軍親自在堂屋等的。
納個側室還用過正屋?李八娘聽得直愣,不都是送到偏院裡蒙著頭等著晚上,幾時多了個要去堂屋奉茶的習慣?
那不都是正室才過的禮?
所以說啊,看著老主顧一臉驚愕,攤主心滿意足地打起扇子:
「旁人都以為他這下後半輩子吃喝不愁儘管享福了吧?人家偏不,我告訴你,就在將軍府門前,那小餛飩攤可還支著呢。」
確實有幾分本事,桓昭挑花的速度慢了下來,話本子講再多也當不得真,可這餛飩西施——
攤主和李八娘來來回回的閒話過耳就忘,倒是讓桓昭記下「四方將軍府巷口」這個地址,低了低眼,不知想到什麼,桓昭回程時便讓轎子拐個了小彎。
伸手探探柴灶的溫度。無視眾人形形色色的眼神,寧音揚手便將十幾尾皮薄餡大的白面金魚丟進鍋中去煮。
說服大將軍讓他重操舊業支攤賣餛飩並不容易,嘆了口氣,寧音摸過嘴角的小裂口。
將軍府雖好,寧音在其中卻總覺得有幾分格格不入。與其如此,他看著滾水裡游魚似的小餛飩,還不如主動出賣色相,哄得賀蘭姝鬆口同意他出府透氣更舒坦些。
無外乎就是春圖、緬鈴,再就是那一面柜子里賀蘭姝還沒往他身上用的那些。事後的娘子最好說話,這條道理生生不息流傳了幾千年自然有其道理。
就算將軍府里的禮生橫挑鼻子豎挑眼,張口閉口指責他禍害府內持身不正,寧音被鍋灶熱出一額頭的汗,有將軍站在他這邊,旁人再怎麼多事也只能背後指點。
至於今晚如何哄得賀蘭姝開懷……寧音垂了垂眼,不如他便遂了將軍心意,晚膳後就沐浴好再蒙了眼在錦被裡等她。
「勞煩寧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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