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答著答著，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據內務所同志說，假雙色球網站確實有一套彩票系統，但實際概率與其公布的不同，可以說同時觸發了非法開設賭場和電詐。但令人疑惑的是，劉旺年總能在這個網站上贏錢，這就是他上島以來生活開支的來源。

從投註記錄推理，他反薅電詐分子羊毛的行為甚至逼得莊家改過算法，但因為他賺到堪堪足夠生活開支就收手，贏錢不多，最後沒有被莊家封號，反而被當做買假雙色球確實能贏利的案例來宣傳。

在內務所同志的口中，劉旺年堪稱傳奇：監控顯示，他是劃著名一條小破船，在白牙島靠岸的——至於是從哪裡劃來的，只能說大海是監控暫時還未能覆蓋的領域。最近的人造島相距30海里，但如果他臂力驚人，從更遠的地方划過來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仿佛從海里冒出來的人，身上連一張身份證都沒有，還是靠人臉識別，內務所才搞清楚他的名字。自從上島，劉旺年徑直就去了「羅伊姨媽24H」，通過假雙色球網站賺錢，然後在便利店消費，用便利店衛生間沖涼，睡在倉庫里——怎麼說呢，堪稱傳奇。

這些就算了，畢竟精神病人思路廣——內務所之所以專門把洛書找來，除了領舉報獎金，還想讓她看看劉旺年的演算稿紙。

從這些稿紙，很容易看出筆者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凌亂的線條力透紙背，顯示出寫字時情緒非常激動，而看到一個熟悉的符號時，洛書的頭皮不由得炸了一下：符文「洛書」！

「看起來，他在使用一種非常古老的『九宮算』來計算概率。雖然網站公布的概率是假的，但他通過收集每一期開獎號碼，反推出了真實的概率，據此安排投注策略……」

「尤其讓我們無法理解的是，劉旺年只有初中文化，中考數學13分。如果他生來就有這種對數字的敏感度，數學怎麼也不該只考這麼點……」

付芸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繼續：「我們想知道，這些草稿是否與他的精神失常有關，為此聯繫了密大安寧教授作為諮詢專家。鑑於你是密大學生，同時也是舉報人，安教授建議給你一份副本作為研究。」

「另外，作為劉旺年為數不多有過點頭之交的人，我們想請你嘗試跟劉旺年接觸，看能不能問出什麼——當然，我們會全程陪同，保護你的安全。」

再次來到康寧精神病院，感覺又大不同了。

宇宙中心康寧精神病院，傳奇薈萃之地，曾經迎來邪神洛書就診，已知住了被四十九符文逼瘋的密大博士楊海移，現在又迎來了自學「九宮算」的精神病人劉旺年——後者的精神失常是否與「九宮算」有關尚且不能確定。

天才與瘋子不過一線之隔，當洛書踏進這座兩層小樓的時候，她覺得空氣里漂浮的不是酒精，是靈感。

洛書又見到了林曉葵，由她引導前去劉旺年的病房——當然，後者並不知道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中，她跟這位病人有過怎樣的離奇的交集。

「沒想到啊，我還去店裡買過東西呢，」林曉葵說，「當時還覺得這個老闆特別熱情……」

到了病房，為了防止刺激病人，秦曉川和付芸沒有進去，像兩尊門神守在門口，向洛書保證如有異常，馬上衝進去救她。

林曉葵覺得這陣仗有點誇張了：「病人情緒挺穩定的，手裡有紙筆就不鬧，而且剛剛吃了藥。」

病房裡，劉旺年正蹲在床邊，為了防止傷人或者自殘，分給他的只有一小疊草稿紙和一支禿鉛筆頭，但他也不挑剔，一邊在紙上劃拉，一邊念叨著什麼「火二七，金四九，土五為中」。

洛書咳了一聲，試探開口：「老闆？」

這個稱謂仿佛是什麼開機按鈕，劉旺年一下子爬起來，露出招牌微笑：「喲！妹子，今天要看什麼？」

他看起來好像還以為自己仍然在便利店裡呢。

「我又是陪朋友來的，她隨便逛逛，我在這隨便嘮嘮嗑。」洛書：「老闆這是算帳嗎？這是什麼圖，老闆哪裡學的啊？」

「家裡的一本破冊子，叫什麼來著……喔對，《魯班書》！說是學了這個，腦子就能變好。我小時候腦子不好使……」

業已失傳、神鬼莫測、近乎邪術的《魯班書》下卷！

好傢夥！

洛書蹲在病房裡看劉旺年怎麼算。表面上，好像就是用「九宮算」做些加減乘除，但劉旺年的算法跟程玖不同，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繞一個大圈，譬如1+8=9，他非得先1+3=4，再4+5=9，在「洛書」圖上，宮位跳動的過程仿佛自帶某種神秘的儀式感，如同教徒做禮拜。

洛書大為震撼：敢情假雙色球網站只是普通的詐騙網賭站點，真正的大活在這裡啊！

呔，研究數學沉迷太深，真的會變章魚頭！

從精神病院出來，洛書感覺世界觀再次被創了個稀碎，連靈魂都在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