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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難僵硬地站在葉嬋面前,不記得她的容貌,生澀的字眼從嗓子眼冒出來,「你是誰....」

青年突兀懸在半空的手,似乎想要不敬地觸碰什麼。她的眼睛帶著幾分疏離冷漠與不耐煩,茶白的裡衣套著山青的外袍,素色的髮帶纏繞在發間。

好熟悉的氣息,好熟悉的冷漠,葉嬋眉眼微蹙像是慍怒。

沈難在她面前,任她打量,三年前的沈難比現在只多了些傲氣。

她道,「我是你師父。」

清寒的眸子泛著一慣的冷意,教人不敢親近,沈難才反應過來收手。

高位之上的李清河暗自訝異,任誰也沒想到,沈難的師父竟然是個年輕女子。他琢磨了片刻這師徒二人奇怪的相見氛圍,沒有尋常師徒見面時痛哭流涕,感人肺腑,靜靜看著倒是別有一番意思。

他約摸事情不簡單,該不會....

嘶——悖逆師徒人倫,李清河簡直不敢多想。

沈難不記得葉嬋了,這師父總得記得徒弟吧,李清河想開口扯回正事。

堂下葉嬋迅疾出手,劍鞘精準捅到了小腹下三寸的丹田,沈難陡然彎了腰嗓子發不出聲。又是一劍敲在了側膝的梁丘穴上,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青年俯首跪在了八方堂上。

李清河跟著瞪大了眼睛,這姑娘下手還挺狠的,西側的黎武瞧著膽戰心驚。

堂上莫名安靜,無人敢言。

葉嬋冷漠地搖了搖頭,一劍都沒有避過去....素手掐起了沈難的下顎,倏然看見了緊鎖的眉宇,因痛苦而慘白的面龐,「內力沒了,劍法也忘了,連躲都不會躲了嗎?」

沈難被迫仰望著葉嬋,聲音有些虛弱破碎,「不...是...」柔軟的掌心托著他的頭顱,她手心的溫度有些涼,是葉嬋出手太快了,他沒時間反應。

「不錯,出谷三年,學會扯謊了。」葉嬋緩緩鬆了手,沈難還跪在她的腳邊,「驚夏劍去哪了?」

沈難頹喪地搖了搖頭,「丟了。」

「丟哪了?」

「不知道。」

「誰對你下的手?」

「不記得了。」

「…」

葉嬋露出了進退兩難的神情,這一刻她有點想放棄這個徒弟。不料,下一刻沈難居然地抱上了葉嬋的小腿,小聲道:「師父...別丟下我。」

恍惚猶如過去,八方堂里沒有風,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撩撥著。葉嬋記不清楚了,三年前他跪在山外谷外,好像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沈難不記得了。

薄情的師父對徒弟生出了憐惜,葉嬋認了命。當初她趕他出谷,沒想到會有今日。

是她錯算了,少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如起始般。

命運或許是一個巧合,江湖或許就是一方你剛唱罷我登場的戲台。

直覺里,沈難最想靠近的人是從未謀面的葉嬋。他不記得這個人,但在見到葉嬋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臟不安地跳動著,腦海有聲音叫囂著想要靠近她,想要留在她的身邊。

可能,是失去記憶的他太需要一個依靠了。

受了委屈的徒弟要找師父討債。

「放手——」

葉嬋不適地拍了拍沈難的頭,冷聲道:「想起來了跟我說,我替你報仇。」

這畫面對勁又不對勁,李清河又嘶了一聲,葉嬋銳利的目光轉而投向了高堂之上的某人,某人泰山崩於前面色不改,緩緩道:「師徒重逢乃是大喜,在下聞之也是一時情不自禁。」

「煙雨樓兩個月前收留了沈少俠,礙於其傷勢過重,千金堂開價千金,在下為救人暫為墊付,敢問姑娘可否....」李清河沒有留下情面,「還錢。」

葉嬋眉尾一挑,朝著李清河微微一笑,「山外谷自然不比煙雨樓富裕。葉嬋從前聽聞煙雨樓樓主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有幸得見樓主,還望樓主不吝賜教。」

從前出谷聽江湖人說書,故事裡總要有煙雨樓,她也想知道煙雨樓樓主是不是如傳聞般「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是不是江湖裡的每個人都摘不下他的面具。

軟的需要費口舌,她打算直接上硬的。

話音才落,銀劍便如脫弦之箭,直奔著高位之上的李清河去了。黎武大驚失色,沈難愣愣地抱住了師父丟在他懷裡的劍鞘。

從前有人想看樓主真面目的人,無疑都被打出了煙雨樓。

而這次,李清河算是碰到了硬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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