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嬋收斂了不悅,她又甩出了一錠銀子,「千金堂在哪?」
他道:「夢溪街從左到右數第三個鋪子,街後臨水,後頭種這一顆苦楝樹的。」
葉嬋起身拜別,「多謝先生。」
「姑娘客氣了,是老頭我要謝謝你。」
老者賺夠了銀錢,依然在草棚下坐著看街上人來人往。
葉嬋從街邊代寫拿借了紙筆,應逐星見她寫下了,「今夜不歸,人在落仙坊」。
「你真要去落仙坊呀?」應逐星問。
「自然。」葉嬋面不改色,「你不去,可以回去照顧沈難。」她花錢托路人跑一趟,將字條帶到天下樓,免得沈難醒來心急,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應逐星晃了晃腦袋,他決定棄沈難於不顧。他提出了一個問題,「落仙坊應該不招待女子的,」
葉嬋想了想,「先去看看,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在房樑上待一夜。」
「那地方趴房梁不好吧。」應逐星猶豫,「再說天天偷雞摸狗,我們都要成賊了。」
葉嬋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也對。」應逐星的腦子又轉過彎了。
葉嬋很快又溫聲道:「誰說出去,我就殺誰滅口。」這話是對應逐星一人說的,意思不言而喻。
*
暮色四合,角樓刻漏沙礫落盡。
值班的人開始擂鼓,一聲一聲催促著百姓歸家。
落仙坊先點了花燈,樑柱掛著流光溢彩的輕紗,如水流淌在清風間。暖香滿懷,貴客入席,今夜所至之人都非富即貴,坊內的小廝侍女都早早做足了準備。
落仙坊極大,花樓里的房間星羅棋布,初來的人連數都數不清。管事的在二樓搖了搖銅鈴,大堂兩側的是侍女小廝端著酒水糕點魚貫而入。
葉嬋穿著西域服飾混在侍女里,她臉上蒙著薄薄的一層紗,那雙疏離的眼眸瞧著還別有欲迎還拒的韻味。
小廝堆里的應逐星塗黑了臉,臉上粘著一顆碩大的黑痣。兩人在端菜時匆匆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默契地用眼神威脅對方,誰要是將今日之事說出來,天涯海角一定追殺到底。
午後兩人來落仙坊一打聽,才知道今夜君憐娘子獻舞的帖子都散出去了。這無帖者不能入內,葉嬋和應逐星便偷摸進來了。
落仙坊人多眼雜,兩人老在房樑上蹲著也不好,索性就扮成了侍女小廝。為了光明正大見一眼君憐,兩人犧牲還怪大的。
應逐星跟著前面的小廝走,到了前頭的客人倒酒。
矜貴風流的郎君,語調不疾不徐:「我不喝烈酒,換一壺茶來。」
倒酒的應逐星腹誹此人挑剔,都來花樓了還喝茶,裝什麼清高。
「是,公子。」應逐星一抬眼便愣住了,像是被郎君的樣貌晃了神,他隨後匆匆抬起酒壺道:「這就拿走。」
貴公子的做派,身上帶著清冽的藥香。
應逐星不自然用肩頭抹布遮著半張臉,他才放心沒人認出來,一扭頭就是熟人,沒想到謝尋安還喜歡逛花樓呀。
難怪來信跟沈難說自己在應天府,原來是專門在這裡等君憐娘子的。
葉嬋倒完酒水,回頭見應逐星做賊心虛似的朝自己走來,她心裡想自己要離他遠點,好和他拉開關係。
誰想應逐星恪守職責,聲音扭捏,「姐姐,那邊的客人不喝酒,你去後頭沏一壺茶來。」
葉嬋蹙著眉頭看應逐星擠眉弄眼,他的腦子是下午不注意時被門擠了嗎。她雖然不明,但還是去後廚拿了一壺茶送到了謝尋安面前。
侍女俯身倒茶的手一頓,清冽的藥香縈繞鼻尖,好熟悉的味道。葉嬋恍神看謝尋安的手,修長白淨,骨節分明,這就是使鬼門十三針的手...
茶水將將要溢出杯沿,他用指節敲了敲桌子。
「茶滿送客,姑娘這是什麼道理。」
「抱歉。」
兩人的視線交叉錯過,謝尋安的話沒能搏美人一笑。
葉嬋斂下冷漠的眼眸,似在低頭聽訓,謝尋安又道:「我的手好看嗎?」
垂眸的侍女說話吞吞吐吐,「好…看…」
謝尋安卻道:「但你的手似乎不是倒茶的。」
第27章 落仙坊
嘩啦啦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出現,掛在橫樑上的紗幔輕飄飄落地,露出了高台上的雕龍大鼓。
漫天落花似雪,花魁娘子從天而降落在了鼓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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