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露出溫情的笑意,似乎在回味初見時的驚鴻一面。
「崑崙山上的積雪萬年不化,但崑崙地界其實很少下雪,你來到帝台的那一日,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呢……」
說到這裡,周負低下頭,嘴角掛著靦腆羞澀的笑意,耳根紅如滴血。
「你行色匆匆,好像在找什麼人……然後你就看到了我,徑直來到了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活的生靈。」
秦琢好奇道:「然後呢?」
「然後,你叫我『周負』,那時的我還沒有名字,你給我起了名字,我好高興……」周負的聲音越來越輕,低得猶如喃喃自語。
他仿佛沉入了一場酣暢荒唐的大夢裡,夢裡有他無法觸及的所有。
原來如此!
秦琢用指節蹭了蹭下巴,覺得自己懂了。
這傢伙是不是把他當爹了?
就像剛破殼的小雛鳥,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當做是媽媽,周負第一眼看到的活物是他,那豈不是說……
秦琢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暗含著幾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失落。
再看周負時,他的神情頓時帶上了對自家子侄的關懷。
此時的周負還沒意識到,秦琢的思維正在往一個完全錯誤的方向狂奔。
怪只怪周負沒說清楚,雖然他看到的第一個的生靈的確是秦琢,但周負生而具有神通傳承,並非懵懂無知的普通孩童,更何況他當時已經不算小了。
他們的話題早已偏出八百里,不過好不容易進崑崙一趟,秦琢並不打算馬上離開,他還有很多的問題需要周負來解答。
消化完周負告訴他的一大堆信息後,秦琢便向他提起了充滿意外的常羊山之行。
「對了,周負,你先前不是讓我去探查刑天的情況嗎……」
秦琢詳細地向他講述了一路上的見聞,末了又問他道:「那個白衣人到底是誰?」
他知道周負肯定認識那個白衣人,甚至對白衣人的性格有一定了解,不然周負也不會任由對方敲暈自己。
周負實話實說:「那是檮杌。」
秦琢一怔:「檮杌?四凶之一的那個檮杌?」
「對,就是他。」
《左傳》記載道:「顓頊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詘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
傳說檮杌是黑帝顓頊的兒子,看上去就像一隻人面虎身的兇猛異獸,長著野豬一般的獠牙和一條極長的尾巴,生性桀驁,不服管教。
周負急忙解釋說:「檮杌比饕餮那個騎牆派好多了,他一直在抵禦穹闕的侵害,只是行事特別激進,獨斷專行,沒有人勸得住他,諸神漸隱後,就更沒人管他了。」
他還向秦琢保證道:「你放心吧,在我的印象中,檮杌他只是逞凶好鬥,不會胡亂傷人的。而且檮杌早年受了重傷,牙齒和尾巴都被砍下來了,實力大不如前,沒有太大威脅。」
秦琢道:「可檮杌為何出現在常羊山呢?他是不是對刑天有所圖謀?」
「這……我就不清楚了。」周負搖搖頭,努力回憶了好一會兒,面上仍是一派茫然之色,「他和刑天根本沒有交集啊。」
兩人面面廝覷,只好先將此事揭過。
秦琢又問:「你知道我剛剛……誕生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
他說起「誕生」這個詞時還是覺得有些彆扭。
周負頓時更茫然了:「什麼意思?」
「因為據我所知,我曾經變成過小孩子,我不知道孩童形態的我有沒有記憶,但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秦琢一遍說,一邊將曳影劍解下,置於膝頭。
周負伸出手,指尖懸在曳影劍上方,引來劍身一陣劇烈的顫抖,嗡鳴聲震耳欲聾。
感知到曳影劍傳來的情緒,秦琢急忙推開周負的手:「別碰它。」
「啊……」周負聞言,心裡雖還不明所以,手上的動作已經聽話地停下了。
秦琢蹙眉,難得強硬地按住了曳影劍,動作不像安撫,反而像是一場鎮壓。
被主人這麼一按,曳影劍頓時啞火,一動不動地裝起木頭來。
秦琢直白地對周負說:「曳影劍不喜歡你。」
就跟平日勸諫秦家主一樣,直言不諱,毫不拐彎抹角。
摸不准秦琢的意思,周負一下子陷入了惶恐中,耷拉著眉眼,非常受傷。
阿琢是曳影劍的主人。
阿琢的意志就是曳影劍的意志。
曳影劍的態度就是阿琢的態度。
曳影劍不喜歡他。
阿琢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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